【连载】豆丁爸爸的日记(二)

 

一个平淡无奇的纸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呢?...



今年和往常并没有不同。

冬天已经接近尾声,这场雪过后,小嗯嗯他们大概就会醒来。

坐在窗台边的小豆丁不想再睡了,他脑瓜里都是小嗯嗯和那棵高大的桑树还有甜美的桑葚。小豆丁晃动着大脚丫翻开睡前丢在窗台的那本书——《一个用背影面对全世界的家伙》——很显然这是豆丁爸爸今年送他的礼物。

起初小豆丁以为这个家伙的眼睛长在背上,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本书是一位自称诗人的家伙写的,他对这个世界又爱又恨,但所有的爱恨都比不上对自己的喜爱和憎恨,他讲述了自己漫步在旷野上的凄凉,讲述自己身处喧嚣的落寞,讲述自己固守家乡的不安,总之全书都透着一股在哪儿都不怎么舒服的调调。

小豆丁才知道,这个“背影”的含义,是不知道怎么办的意思。

尽管懂了这个家伙的意思,小豆丁却对他完全喜爱不起来,这使得这个冬天更加糟糕。小豆丁哗啦啦翻了几页这本书,气鼓鼓的把它朝高高悬在墙上的书架上扔过去。但这本书就像它的作者一样,带着点执拗和不屈,在书架顶端呆了只几秒钟,便摇晃起来,挣扎着像要跳入万丈深渊。

小豆丁微微张着嘴看着它,它摇晃,摇晃...最终又从书架上跌落在稻草堆里。同时,它还带了个书架上的什么东西一起跌落下来。

小豆丁闭起一只眼等着那件不知什么东西跌落带来的声响,结果...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水面一样,只有噗的轻轻一声,没入稻草堆里,留下一个尖尖的角。小豆丁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件东西不是什么会咬人的活物后,他慢慢靠近,拨开稻草,直到它完完全全呈现出来: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盒。

小豆丁在脑瓜里回忆起所有读过的书,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东西,书里说过,了不起的东西往往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单凭外表是没办法了解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能真正拥有了不起经历的人,总是非常少数。

他甚至猜测,这是一个能变出无穷桑葚饼的宝盒——那么豆丁妈妈一定会高兴的尖叫——从她每年夏天都要不停的做过冬的桑葚饼来说。

这让小豆丁觉得豆丁妈妈的一生都献给了桑葚饼,很多时候小豆丁会分不清豆丁妈妈和桑葚饼有什么区别。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宝盒变出的桑葚饼,味道不能比豆丁妈妈做得差,不然豆丁妈妈会看不起这样一个宝盒的。

如果。

如果这不是一个能变出无数桑葚饼的宝盒的话,那么能再变出一个豆丁妈妈也很好,这样两个豆丁妈妈一起做桑葚饼,会省掉一半的夏天,那么他们全家就能去河对岸野餐——也许去更远的地方,乘着小船沿着逸岩布河一直走,走到逸岩布河最尽头的地方,不知道要花掉多少时间,不过有足足半个夏天和一整个秋天的时间,根本不用担心错过冬天。

那么,是现在就打开呢?还是等豆丁妈妈醒来一起,给她个大大的惊喜呢?

小豆丁抓着自己的嘴巴,两个念头一直在脑瓜里纠缠,他看看窗外,天边已经蒙蒙发亮,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个宝盒不是拥有和桑葚饼有关的魔法,那就不好确定妈妈会不会感到惊喜。所以,小豆丁觉得自己必须要帮妈妈把好这关。

他再也不犹豫,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刺啦刺啦把宝盒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桑葚饼或者,会做桑葚饼的另一个豆丁妈妈。

只有厚厚的灰尘。

厚厚的灰尘堆里,是一副眼镜和一个黑色的本子。

他小心翼翼把眼镜和本子拿出来放在地板上,生怕不经意间,带着魔法的什么东西就会悄悄溜走,之后,盒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豆丁不甘心的把盒子翻过来摇晃,最后从里面掉出一只冬眠的小虫子,它被吵醒了很不高兴,对着小豆丁尖叫几声,扭着屁股爬到角落的缝隙里了。

可以确定了,这根本不是宝盒,就是一个装满灰尘和垃圾的纸盒子。

“能变出桑葚饼的魔法”?

里面甚至连一块馊掉的桑葚饼都没有!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在小豆丁心头。这整个的过程就像经历了一个被戏弄的玩笑,出主意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小豆丁长长叹了一口气,拾起眼镜爬上窗台。

窗外的雪花变小变密了,窸窸窣窣的敲打着窗户。他靠着窗边,低头看着手里的眼镜,其实这不能算是眼镜,镜片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黑色的镜框,上面挂满蛛丝和灰尘。小豆丁用窗帘把镜框擦干净——这块窗帘豆丁爸爸曾经用来擦皮鞋,但每次换好皮鞋还要爬上阁楼这让豆丁爸爸很痛苦,所以后来豆丁爸爸就放弃了皮鞋。

小豆丁把镜框戴起来,看着窗外,黑色的镜框使看到的一切都像镶着画框的风景画,这种感觉让小豆丁想起了豆丁妈妈,楼下的客厅里挂着豆丁妈妈画的很多画。

小豆丁想起豆丁妈妈,就想起了无穷无尽的桑葚饼,这意味着今年夏天豆丁妈妈又要不停的围在炉火边做桑葚饼了。

也许等到我老了,然后死了,都没有机会去野餐,现在豆丁妈妈要忙着做桑葚饼,没时间带我去,将来我长大了,又要给小小豆丁做桑葚饼,永永远远做个没完。

小豆丁想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阁楼下传来豆丁妈妈当当当做饭的声音,小豆丁滑下窗台,从阁楼走下去。

厨房里,豆丁妈妈正在忙碌,热腾腾的蒸汽弥漫了整间屋子,小豆丁只看到豆丁妈妈圆圆的身影在炉灶前忙个不停。

“妈妈。”小豆丁轻轻叫了一声。

“亲爱的,早!”豆丁妈妈的声音很欢快。

“妈妈,我找到了这个。”

“哦?什么?”豆丁妈妈挥了挥爪子,赶跑一些蒸汽:“找到了什么?”

“是一副镜框。”

“我看不到,你等等。”豆丁妈妈说着推开窗子,冷风从窗子外面吹进来,满屋的热气呼啦一下全跑的无影无踪。

小豆丁带着那副黑色的镜框站在餐桌旁:“看到了吗?”

“一副镜框,我看到啦!你戴着它很神气!”豆丁妈妈咯咯笑起来,又转过身去忙活了。

“我不喜欢它!”小豆丁生气的说。

“那就不要戴着它啦!”豆丁妈妈温柔的说,从炉火旁转过身,把餐具仔仔细细摆在餐桌上,小豆丁还站在原地,脸上松松垮垮架着那副镜框,豆丁妈妈站直身子想了想:“嗯,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些什么?”

“是什么?”小豆丁问。

“我得想一想,我肯定在哪里看到过。”豆丁妈妈揉了揉围裙:“呀!想起来了,你这个样子和豆丁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像。”

“爸爸也有这幅眼镜吗?”

“这个就是他的!”豆丁妈妈说完又转身去炉火前面忙碌,夏天做好的桑葚饼在越来越冷的冬天里变得僵硬,需要重新烘焙很长时间。

小豆丁把镜框摘下来放在餐桌上,把窗子重新关好,锅里上飘出的热气迅速聚在一起,屋子里充满了桑葚饼和燕麦的香味。小豆丁看着餐桌上自己的小碗,上面画着两个淡紫色的桑葚饼,那只小碗在白色的蒸汽里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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