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是爱的叹息

 

已经一整个冬天了。浴室里还冲刺着一股浓浓的刺鼻的中草药的味道。因为药水很臭,又要把水烧开,父亲总是最后一个洗...



已经一整个冬天了。

浴室里还冲刺着一股浓浓的刺鼻的中草药的味道。

因为药水很臭,又总是要把水烧开,爸爸一直最后一个洗澡。许多个十一点钟我爬起来上厕所,在浴室的父亲到声响,说:“我还要一会儿,你等一下再下来吧”。

我“哦”地一声爬上楼。

心里充满了悲伤。

已经很久了,爸爸身上的东西还没好,我始终不知道长在他身上的是怎样的一种东西。拒妈妈说,许多个夜晚,爸爸因为痒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表述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痒,它遍布全身,身上,腿上,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实在痒到睡不着的时候,索性直坐起来,然后,越抓越痒,越抓越红,越抓越厚,抓得脱皮,抓出血来,却也止不住它洪水猛兽般的奇痒难耐。

于是,在洗衣服的时候,我总是可以看到爸爸的白衬衫上有着点点血迹。

点点血迹,让人心颤。

妈妈仿佛看出了我的担忧:“医生说那不会传染,那是个人身体状况导致的皮肤病。”

“医生的话能信么?用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

“是啊,用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传染早就传染了。”妈妈开始不停地唉声叹气。

“个人身体状况导致的皮肤病,那是什么皮肤病?”

“医生也没说清楚,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也是,在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痒这个字特别敏感,洗头的频率也变多了起来。

在这样的状态下,时光就追溯到儿童时代,那时喜欢和小伙伴在稻田里玩,我的小腿处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到了,那时候,贪玩,况且在乡下被虫子咬也再普遍不过了,没觉得严重,没告诉妈妈。后来,越抓越痒,越抓越严重,在一次彻底被我抓伤然后因为天气炎热而开始发炎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当我一拐一拐地走到妈妈面前时,妈妈问我痛不痛。

“不痛,很痒。”

“都痛到走不动路了,还痒啊!”

哦!妈妈一定是理解错了,我是说抓痒的时候,抓出血来的时候,不痛。

因为害怕挨骂,也没做太多的说明,就说不知道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也因为这件事情,妈妈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我脑子可能有问题,或者说痛觉神经有问题。

上帝作证,我只是害怕打针而已,二来我也小看了那只虫子。

我曾在厨房喝水的时候清清楚楚地偷听到妈妈对爸爸说:“唉,这孩子好像分不清痛和痒”。

“还会哦,你忘了她牙痛的时侯哭成什么样子啦,背痒的时候也会叫你帮忙抓,哪里就分不清了。”

“可是这次怎么就分不清了呢?”

“可能伤口发炎有点痒,你不要乱想。”

“伤口刚发炎那也很痛啊!”

、、、、、

我再也听不下去,带着自己受伤的腿爬上小阁楼,并且开始为自己深深地担忧起来,不知道分不清痛和痒要不要去医院打针。

在这样的胆战心惊下,我便抓住一切机会向妈妈表现自己可以很清晰地知道痛和痒却又不能明说。

比如,被蚊子叮了,第一时间告诉妈妈我很痒。

比如,我总是说头发好痒闹着洗头。

比如,我开始跟妈妈告状,哪个邻家哥哥打我好痛。

比如,喝水的时候我说开水烫痛了我的舌头。

比如,故意吃一些很辣的菜然后说辣椒好辣辣地我有点肚子痛。

比如,身上出现任何一处淤青一定要告诉妈妈这个伤有多痛。

、、、、、

在这样一天天的努力下,再加上我的脚渐渐好起来,妈妈总算不再说我脑子有问题。

我也总算是不用去打针了。

那会人小,天真。以为打针就是全世界最最痛苦的事情,不会去想,也想不到,打针只是为了不再难受和疼痛而承受的一点点难受和疼痛。

打一针,你便可以活波乱跳,可以充满阳光,可以万物美好。

打一针真是再值得不过的事情。

只是如果人间的一切痛都可以有与之相对应的一针来解决,人们大概会幸福许多。

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打针,如果有,应该会快一些好吧,就像退烧一样。

我是很知道爸爸的感受的,也很知道抓出血来也一点都不痛的感觉。

我偶尔问起妈妈,然后小心翼翼地很敏感地观察一些事情。

如果中国人不这么含蓄,如果我不这么含蓄,爸爸便可以很容易知道我对他的关心。

我却仍然固执地含蓄着。

妈妈信佛,跑到庙里跑到仙姑处各种烧香拜佛,据仙姑说爸爸从聂都赶回家的时候碰到了一阵歪风,现在已经赶走了,洗点金银花藤慢慢就会好起来。妈妈从河边找来金银花藤,熬成水,我不停地说还是要去医院皮肤科看看,妈妈说医生用药也是凭运气,运气好用中了药说他医术高,运气不好没用中别人也不会说啥,只会换个医生。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而爸爸在洗了两次金银花藤水后也说没什么效果不愿再洗。

就这样没有了下文,我也开学了。来到叔叔家,奶奶也在,她一看到我就想到我爸爸的那身痒,不停地唉声叹气。

唉,是一个语气词。

一个喜欢说“唉”的人,很有怨妇的嫌疑。没有人喜欢别人跟自己说话聊天的时候,“唉”不离口。因为他的“唉”,跟你无关,他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不顺心“唉”,可能是因为忧心某个人“唉”,却都不是为你,你只是一个倾听者。

如若有人因为忧心你而“唉”,他也不会“唉”在你面前,因为他还要给你满满的爱和阳光,给你勇气与力量。

于是,你很难听到很好听的“唉”。

除了亲情。

奶奶的“唉”,让我感动。一直以来撑起整个家的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爸爸,我都快忘了他也需要妈妈的关怀,也会有妈妈的心疼。

“唉”不是怨妇,是爱的叹息。妈妈是,奶奶也是。

奶奶也信佛,非要去一个据说很灵的仙姑那里看看。我有些悲伤,自己好歹是半个知识女青年,却对家里两个如此迷信的人无能为力。我问奶奶去那边要多少钱,然后从钱包里拿出20,告诫奶奶去烧个香拜个佛就可以,千万不要相信仙婆的话要很多钱去干什么,更不要相信他的什么药。回来后我问奶奶仙婆说了什么,没有多花什么钱吧。奶奶先跟我解释了一遍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棵花树这一说法,然后说仙婆说我爸爸的花树长满了毛毛虫,所以一身痒,花了100快钱让仙婆把毛毛虫抓干净了。我听了简直就要爆炸,数落奶奶不听我的话浪费钱,哪有什么花树。

奶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我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奶奶也是为爸爸担忧,我不该说她。,妈妈的爱,虽然有时候也是含蓄,却总是会以一种方式表达出来。

不像我。

我假装很迷信的样子,问奶奶仙婆还说了些什么,奶奶很认真地说着,我很认真地听着。

周末回家,我问妈妈爸爸是否好了些。妈妈很开心不停地地反复说这一次总算抓对了药,好很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痊愈了,可难过了这一整个冬天。

我跟妈妈说起奶奶说的花树长毛毛虫还花了120快钱的事情。妈妈很是惊讶,问了我至少有三遍奶奶是不是真的去了仙姑那。大概她突然意识到,难怪这一次爸爸的药这么管用,奶奶的花树发挥者这很大的作用呢。

只是现在在我看来,花树存不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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