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丁 ‖ 谦虚是熟人之间的把戏

很开心和你聊天。...





马  丁（1965-）诗人。生于甘肃。现居北京。浏览者。旁观者。倾听者。怀疑者。悲观者。偶尔诅咒，很少歌颂。作品散见于诗国内报纸书刊。著有《365个碎片》。

“说点什么吧。什么都不说，我们会死的。”

“我同意。人都是怕死的，所以争先恐后，喋喋不休。你来开题。”

“开题需要想象力。我想象力贫乏。我是单调的风景。”

“是从来如此，还是新近如此？”

“从来如此，最近更是如此。事情的进展总是呈现加速度。”

“是吗？”

“是的，当你意识到自己老了的时候，就会发现老得特别快。每走一步，骨头就疏松一点；每看一次镜子，头发就白几根；每经历一个春天，心境就苍茫一些。”

“哦，我感觉你没那么老。老人不用排比句。”

“实际上，年龄是虚幻。心老即为老。”

“不过，老了自有好处。”

“是的。没有荷尔蒙的腥味了。也不会偏激和好胜了。”

“老人更会拿捏。老人更有经验。”

“是的。活过一个甲子的都是有经验的人。许多人在理论世界里逞能，他们哪里知道，经验才是生存的关键。”

“您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个学校。那里的所有工作都能想象。”

“我感觉你很好玩。”

“感觉常常骗人。我办公室的女生说我眼珠间或一轮。我自己也认同她的说法。”

“但我的感觉很少骗我。”

“恭喜你的直觉和自信。但你要预备着被大骗一次。这也是经验。”

“哦。那就有意思了。”

“让意思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们之所以没有自杀，就是在等待或者寻找意思。其实你也好玩。”

“我不好玩。我太忧郁。”

“差一点就是《你好，忧愁》。忧郁是从前诗人的气质。《忧郁，你好》，现在你只是一首歌。”

“为什么是从前诗人的气质。”

“忧郁是浪漫主义的致幻剂。海子吸过量卧轨之后。诗人们醒来了。现在都是活波的口语诗人。口语短平快，更需要威而刚。”

“你喜欢文学？”

“谈不上喜欢。不过是有时看看。只要想看点东西，除了文学之外，还能看啥？难道看讲话？”

“那倒是。我感觉你很敏锐。”

“感觉来了一次又一次。灵感叠来，高潮不断。”

“习惯了，没办法。除了看书，平时还做什么消遣？”

“看电影。傻想。”

“为什么是傻想呢？”

“想的东西，没有根据，没有逻辑，从来不为人知，永远不会实现，为什么不是傻想？”

“哦，这倒也是。不傻想不行吗？”

“傻想没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不影响任何人任何事。全世界傻想的人多了，恐怖分子就少了。人一傻，天空里就会飞满白色鸽子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觉得你能歪理说得跟真理一样。”

“谢谢抬举。不过我没达到你说的那种境界。来而不往非礼。轮到我问你了。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音乐。”

“好嘛。我看绝大多数人都喜欢音乐。我在街上，公交上，看见许多年轻人都带着耳塞，他们在听音乐吗！”

“大多数在听音乐。也有看剧的。你通过他们的动作就能分辨出。”

“哦。”

“那些死盯着手机的可能在看剧，那些不看手机，微闭眼睛的可能在听歌。”

“我知道怎样分辨了。你通常听什么音乐？古典还是现代？中国还是外国？”

“古典、外国相对多些。可能与我做的事有关吧。”

“爱好与工作结合，容易成为专家。”

“距离专家还远。”

“谦虚是熟人之间的把戏。大多数人都在谦虚，但大多数人都想穿越谦虚。谦虚是假面舞会用的那个面具。我们想通过它隐藏自己，认出别人。所以我们喜欢上网，和陌生人畅所欲言。”

“是啊。不过我可不谦虚哦。”

“陌生铠甲，不需要谦虚面具了。感谢这个中午，感谢老天爷，我们能够信口开河。你信教吗？”

“信又怎样？不信又如何？”

“信，就要感谢某个教主了；不信，笼统感谢一下苍天就可以了。”

“呵呵，是的。你喜欢音乐吗？”

“我喜欢，但不专业。我以为，对于音乐，只有专业，才能成为真正的欣赏。才能安慰精神。一般人只是听听，至多跟着旋律哼几声。”

“呵呵……，我赞同！”

“音乐太奥妙了，不仅要常识，还需要悟性。”

“我倒是不那么在行。不过我喜欢音乐带给我的那种意境。”

“与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境界。是对生活的补充，或者说是逃逸。有时候，生活不好，面目狰狞。”

“我感觉你是挺懂生活的人。”

“我老了嘛！只是有点经验而已。收摊儿了。跟你说声再见。”

“再见啊！很开心和你聊天”

“我也是。再见。”





文中图片为马丁·帕尔摄影作品。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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