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微风拂晓

 

多少天长地久输给了天各一方,多少海枯石烂败给了沧海桑田。...

旧时微风拂晓

文| 卢志恒



十月,稻子熟时,广阔粟田一片金灿,为十月着上一袭亮衣,化为金秋。一两童稚,在粟田嬉戏。风拂过稻田,略有些喧嚣,女孩儿轻轻捋过凌乱的发,便不再管它,仍由它顺着稻子屈身的方向随意舞动。男孩突然停下奔跑的脚步,转身对女孩儿做了个鬼脸,随后牵起女孩的手向不远处的小坡跑去。

望着金色的稻田,男孩故作深沉地感叹到:“最是春色留不住,最是少年不识事。”看着男孩微皱的眉,女孩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了嘴。男孩见此情形,挑了挑眉,不解地盯着女孩问:“怎么了?”女孩缓过声后指着稻田说:“小恒,现在可是秋天啊!”男孩吐了吐舌头,缓缓吟道:“啊,最是秋色留不住,最是少年不识事呐。”女孩笑着坐在了地上,拖着颚,望向稻田。男孩摸了摸女孩的头,又捋了捋头发,也跟着坐了下来。小坡上,两个童稚各不吱声,望着同一片粟田,不同的方向。
一阵风掠过,稻子追随着风的背影弯下了腰,仿若是要跟着风一同去往那个方向,却奈何无力跟随,只得看着风匆匆而过,自己却依然困在这里。

女孩悄悄凑到男孩耳边问道:“呐,小恒,你知不知道风要吹去哪儿啊?”

“当然知道啊。”男孩答道。

女孩眼睛一亮,追问道:“哪儿哪儿啊?”

男孩眯着眼睛,看往稻子倾倒的方向,缓缓说道:“远方。”

女孩的一脸期待变为疑惑:“远方是哪儿?是什么样的呀?”

男孩托腮,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金色的稻田,说道:“远方,大概就是有很高的楼,有很多很多的车,晚上会冒出五颜六色的光......那样子的吧。”

女孩歪着头,抿了抿嘴,道:“那远方肯定很漂亮诶,以后我也要去远方!”

男孩站起身,说道:“那以后我们一起去远方吧!”

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恩!”



女孩刚准备起身,男孩说道:“你先坐这,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那你可别丢下我哦。”男孩点了点头便向稻田跑去。

没过一会儿,男孩笔直地站在女孩儿面前,一只手藏在身后,然后咧嘴一笑,抓着一把稻穗递到女孩面前说:“给,送你一束花。”

女孩嘟着嘴说:“可这不是花诶。”

男孩摆了摆手:“啊呀,都一样啦,你接着就好。”

女孩微微一笑,接过稻穗,装模作样地拿到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冲着男孩做了个鬼脸。

男孩强忍笑意,说道:“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回家吧。”

女孩看着泛红的日色,说道:“哪有山啊?”

“假装有嘛!”

“那好吧,我们回家吧。”

语罢,女孩抓着男孩的手,跑进了稻田......


丰收过后,一片金黄荡然无存,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裸露在刺骨的寒风中。也是,冬天总还是会来的。虽是初冬,可骤降的气温确很诚实得宣告着冰雪时代的来临。仿佛是一夜间,世界就换了副模样。

男孩裹着棉袄哆哆嗦嗦地走出门外。阳光照得刺眼,可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与之对应的温暖,寒风也刮得毫无征兆,突来的一阵刺骨冻得男孩瑟瑟发抖,男孩朝女孩家瞟了一眼,女孩家门紧闭,男孩耐不住寒冷,便迅速跑回了家中。

屋里大人们在商量着什么事情,男孩瞥了一眼,刚转身准备上楼,只听见父亲喊了一句:“小恒,过来,爸爸妈妈有事跟你讲。”

男孩慢慢走了过去,父亲一把将男孩抱起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开口道:“小恒,我们要搬家啦!”

顿了顿接着说道,“因为爸爸工作要调动,所以我们要搬到上海去了!”

“上海?”男孩略显疑惑地问到“上海是哪里?好玩吗?”

没等父亲开口,母亲说道:“上海当然好玩啦!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楼,晚上还有五颜六色的灯光。”

“那一定很好玩!”

母亲接着说道:“爸爸妈妈把奶奶一个人扔在这里不放心,所以奶奶也会一起去。”

男孩充满期望得望着天花板,幻想着只曾在电视荧幕里看到过的高楼大厦和霓虹斑斓,忍不住想象以后的生活......那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女孩哈了一口热气在正凝视着白雪发呆的男孩,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孩转过头盯着调皮的女孩,女孩说道:“小恒,你知道吗,妈妈说初雪时许愿很灵的哦!”

男孩笑了笑说,那你现在赶紧许个愿吧,等雪停了就来不及了呢。女孩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不一会儿,女孩睁开眼说:“好啦。”

男孩好奇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女孩捂着嘴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男孩有些失落道:“那好吧。”

女孩皎洁的一笑:“小恒例外啦!我希望将来雨霖和小恒能一起去远方,每天都能看到很高很高的楼。”

“很高很高的楼啊......”男孩笑容凝固,微微叹息,一股感伤涌上心头,心想:是啊,要搬家了,马上就快要和陈雨霖分开了......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陈雨霖,那个......”

“恩?”女孩疑惑地看着男孩。

男孩叹了一口气:“算了,没什么。”

男孩想着,反正还早,改天再跟她说搬家的事吧。

想罢,男孩突然躺在雪中。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看着满天雪花从天而降。女孩走了过去,躺在男孩身边,只不过她是侧身躺在男孩身旁,注视着男孩的被冻红的面庞......


睡意朦胧间是一阵骚动,男孩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跑出了房门,只见大人们正在忙着搬东西,门外停着一辆卡车,还有几个身着蓝色衣服的陌生人也在帮着家人搬东西,父亲看到男孩醒了,对男孩喊道:“小恒赶紧准备准备,我们今天要准备走了。”

男孩呆呆地矗立在门口,倚着门框,兀自发呆,父亲也无暇顾及男孩,继续将大件家具搬到卡车上。

一阵冷风吹过,男孩如梦初醒,赶紧回房穿上衣服,然后径直跑出大门,跑向女孩的家,“砰砰砰”地敲着紧锁的大门,他要和她告别。

女孩家,无人。

很久之后,男孩放弃了敲门,慢慢地蹲坐在女孩的家门口。他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女孩家的电话,或许是太过亲密,根本不需要知道她家的电话,因为彼此从没失去过联系,每次,他来找她,她,都在。

而平日只需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彼此,是呵,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她,所以根本不需要打电话吧。但是偏偏,偏偏今天,她不在。男孩将头埋在双臂,静静地等候着女孩一家人的归来,只是,在男孩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传来了父亲的喊声:“小恒,我们准备出发了。”

男孩木讷,起身,深深得叹了一口气,走向了停在家门口的车。透过车窗,男孩凝视着女孩家渐行渐远的轮廓,强忍着快要落下的泪水,随着驶向远方的车,缓缓驶去。

一场无声的告别,一场措手不及的告别,一场尚未传达到的告别.....

而这一别,又会是多少年。


故里清风明月八年后的深秋,我又回到了这里,又是一片金黄,又是一阵微风。

这里,是属于我的故乡,是属于我的故里。

儿时的回忆穿过时光斑驳的倒影倏然而至,只是,这一片粟田再也没有当时童稚的嬉戏,一片逝去了生气的金灿,一片孤独的金灿。

记忆中的老房子还在那,只是早已人去楼空,两幢都是。阔别已久的白墙黑瓦,阔别已久的金色稻田,而这一别,竟是八年。

遥想那天,那场还未传达到的道别,遥想之后,之后你和家人回来,你见我家房门高锁的失落,多日之后我犹未出现的焦急,以及再之后我也从未出现在你的生活,猝不及防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你会不会,也很想我。庆幸的是,你的模样一直烙印在我脑海,还是那时那个天真无暇的模样。我抚过斑驳的白墙,当时我们画的画还依稀可见。

夕阳斜斜映在木门上,褪色的春联还可辨认出饱经风霜的文字:岁岁年年人不重,年年岁岁忆永恒。我静静漫步在曾无数次奔跑过的粟田,记得当时稻子很高,我只能露出半个头,而现在,稻子只能到我胸前。当时我们是金黄稻田中两个奔跑的小黑点,现在,同样是这样一片稻田,但也只是我眼下的一片金色景致,一片取名为回忆的景,一片贯穿了我整个童年欢笑的田。

逗留在地平线的那一抹日色终于还是退却,我静坐在那个小土坡上,那个曾经向往着远方的我曾坐过的土坡,现在从远方回来的我又重新坐下,欣赏与当年一样的景。许久,许久。等候着皎月冉冉升起,等候着皓月当空的时刻。同样是金黄的稻田,只不过早已没有童稚的笑声。往昔,越是回忆,越显凄凉。
五 终章  取名回忆

那是多年前的风,那是多年后的我。是灯火阑珊的街道,少了静谧的模样。

同一个场所,不同的记忆。同一片烛火,不同的回味,儿时向南的窗户,不知何时,兀自偷换了方向,而恍惚过后才回过神来——我已经不在那儿了。

堂前的你也早已自顾东西,平日的夜在匆匆忙忙中入睡,很少有如此的追忆,只是有时,有时不经意间,那些昔日的残影片段会沿着几千里绵延的足迹倏然而至。是喧闹嬉笑中突然沉默的身影,是热血澎湃中突然略过的彷徨,亦或是笑颜庆祝时闪过的那一抹泪光。

时光使那年的洛阳纸贵,只剩下一卷荒唐,它让爱笑的人哭了。其实所有成就之后,面临的失落便是:再也不能向你炫耀。四季年年轮回,光阴岁岁更迭。同一片天空,瞻仰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同一轮明月,更是早已换波人看。多年未归的故里,恐怕早已不是我记忆那般。唯有有时,会找到一些,它残存的碎片,也是它存在过的佐证。零点的咖啡显得尤为凄凉。做过很多噩梦,但醒来依旧要继续生活。所以,所以。

不可一世背后的懦弱才会显得这般刺眼,正如同巨大期望之后的事与愿违带来的绝望。南辕北辙的结局最是伤感。自古有云:悲秋悲秋。秋天适合凄凉,深夜适合煽情,安静得让人沉思,这也是那么多这人头顶光洁无暇的原因。

多少天长地久输给了天各一方,多少海枯石烂败给了沧海桑田。时间推移,所有的事物,有些变了,有些没变,有些变了,假装没变。

转眼之间,十年未见,你还好吗?
文字原创

图片来自网络


文|    卢志恒  由东隅编辑部应天辰推荐

排版| 东隅编辑部 潘君雨

下期预告:四月 樱花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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