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师随笔 】阿 珠 表 姐

 

阿 珠 表 姐

林丽萍父亲有三个姐姐,母亲有三个妹妹。 大山的深处,似乎就这两家男丁稀有,我的表...





父亲有三个姐姐,母亲有三个妹妹。 大山的深处,似乎就这两家男丁稀有,我的表姐妹就像花生一般成串成串落地生根。因为年龄的差距,很多姐妹都模糊在岁月的深处,甚至连名字都不着痕迹。

珠是我最小的表姐,记忆中她总是梳着两根羊角辫,红扑扑的脸蛋,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俊俏的瓜子脸极像祖母。她总是跟在我的后面,一会儿指着一棵树问我这是什么,一会儿又指着迎面拿棒子玩耍的表哥问他是谁。其实那年我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整天爬树掏鸟窝,像野小子一般说着脏话无法无天。我总是边爬上树梢,边向十岁的珠喊:这是樟树,那是表哥。珠很高兴,傻呵呵地看着我爬得欢。等我爬下树,她又忽闪忽闪地盯着我问:

这是什么?他是谁?

的确,她很傻,很健忘,尽管她那么可爱!



她本不傻。

那是一个全民“农业学大寨”的时代,举国遵循着“先国家再集体然后才是自己”的生活原则,成年男女天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到生产队里赚公分,孩子尤其是女孩便是山间的野草,风里雨里自然生长。

那天,六岁的珠肯定是去找妈妈的,找着哭着就在溪涧旁睡着了。十月的冷风飕飕地伤害着弱小的孩子,等大人收工已是日薄西山,找到时已发烧得奄奄一息。

她的脑子就这样烧坏了!

我们都是傻孩子!珠变傻那一年,我三岁,刚会走路的孩子,成天哭着扯着大姐往外跑。呼啸的北风毫不留情地攻城掠地,直灌肺腑,终于奄奄一息。

珠一天一天变傻,我比她幸运,只是成了药罐子。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孩子最期待的便是过年,然后便期待跟父亲去二姑姑家拜年,一住就是三两天。

姑姑家住在山脚,记忆中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屋院落,白墙、黑瓦、重檐、木回廊,近十户人家一色的格局。回廊外是很大的圆形院落,种着一棵奇异的大树,大人们都称其为人头树。那时我最爱姑姑做的粽子和绿豆面汤,每每将肚子吃得圆鼓鼓后便爬上人头树,摘一颗圆溜溜的人头就喊树下的珠接着,她总是很听话,乖乖地接着,双手放不下,圆圆的脑袋便滚了一地。



树上树下疯玩一通,便拉着珠回她家,两个傻孩子总是走错了家门,不是闯进左边的哑巴兄弟家,就是误入右侧的瞎子姐姐门,据说对面还有个瘸子妹妹,珠姐姐无疑也是一个傻妞。那时我总疑心那个院落有问题,不过对年少的孩子来说有吃有玩就是天底下美事一桩。现在想来,在那个野放又缺乏医疗的年代,能健健康康地活着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上小学后就很少去姑姑家,琴表姐结婚时,珠大约十五六岁,一个人躲在角落不停地梳头不停地傻笑,那时我才真切地明白珠和常人不一样,便也不找她玩了。她也对任何人不理不睬,只是静静地坐着、笑着,有时也帮姑姑绣绣花。再后来,据说连花也不会绣,只是静静地笑,对着一棵花、一株草、一碗饭……笑着。



物转星移几十秋,再见珠时她年近半百,银发如霜,瘦骨嶙峋,手脚犹如冬日的枝干。那日,看望耄耋之年的姑姑姑父,老人家高兴得像个孩子,我们坐在门口,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看着姑姑和善的面容,我总会想起奶奶,童年的时光如涓涓细流在体内流淌。珠也坐在阳光下,削一个荸荠给她,她静静地吃着,剥一个桔子给她也接过放在手上。她低着头,文文秀秀的样子,红色的毛衣映着阳光明媚极了,连瘦削的脸蛋都红扑扑的,我恍然回到六岁的童年,那时的珠便是这样,红扑扑的脸,大眼睛忽闪忽闪,我情不自禁地唤一声:

“阿珠,认识我吗?”

“认识”,她点点头,“你是萍。”

我们都惊呆了!这是几十年不说话的珠吗?大姐首先反应过来问道:

“我,你认识吗,阿珠。”

“你是香姐”她头也不抬却脱口而出。

二姐立马接着追问:“你今年几岁?”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说:“我廿岁”

姑父姑母早已泪光隐隐,喃喃道:几十年了她怎么还记得表姊妹,怎么还认识,她不是没脑子吗!她难道还有脑子!”



感动、心疼与愧疚、感慨在心田发酵,四十年,我们都在人生的途路中走得太远,跌跌撞撞,无暇旁顾,而她却一直停留在童年,她的内心依然是那个梳着羊角辫,红扑扑脸蛋的小女孩!尘世的我却是千帆过尽,霜冷心河。

珠姐姐,你知道吗?我们童年的伙伴四海飘零,老死不相往来。而对我们呵护有加的小姑姑——你的小阿姨也自绝于人世。人生苦旅,唯有你波澜不惊,无喜无忧。

“阿珠,起风了,你进屋穿衣服”

“奥”

我的表姐——乖巧的小孩!你何曾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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