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文旅】台湾（2）忧伤的民主

信义区公所，下午3点。「那么，」我好奇地问，「平时就是这么些人哦？」大厅里来办事的市民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





信义区公所，下午3点。

「那么，」我好奇地问，「平时就是这么些人哦？」大厅里来办事的市民并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边，整个大厅除了叫号器的蜂鸣声，都只剩下柜台前的低语，和我们这边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办事窗口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啊对啊。」主管蔡大姐微笑着回答，「一般都是这样，碰到办事高峰期，我们也有足够的应对预案。」

「门口没有安保，也没有检查，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她扶了扶眼镜，睁大眼睛好奇地反问：「啊？会粗（出）什么事情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啊，会出什么事情啊。大厅里拿到号码的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老人家视力不好的话，还特别提供了大字版的申请表格，小孩们也都在专设的看护角专心地看书和玩耍。看上去一切都很和美，会出什么事情啊。

「比如老百姓对政府有意见，过来吵吵闹闹啊。」我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也会有啊，不过都有地方可以给他们投诉的啦」蔡大姐笑笑说，

「当然，民众们也有自己的『管道』。」

在国父纪念馆掷地有声的换岗仪式被游客追捧围观的时候，旁边距离不到500多米的地方，我看到了蔡大姐所说的「管道」。

这边大巨蛋的工地悄无声息。这个庞大的建筑主体架构已经露出端倪，这个为了备战世界大学生运动会而斥巨资兴建的体育场成了台北市政的争议焦点。「大巨蛋」争议原是护树及疏散通道的问题，如今剧情急转直下。台北市府体检小组认定大巨蛋园区有五大缺失，柯市长甚至威胁要拆掉。旁边的松烟文创等文化和社会团体的抗议之声也是此起彼伏，抗议海报贴满了工地围墙。

我站在墙前好奇地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海报和涂鸦。旁边不时有行人穿过，几乎没有人对着抗议海报分过心。

「我们可以投票来表达啊。」

「不仅可以用手投票，也可以用脚投票。」我附和了一句。

「当然啦。也可以用各种姿势来表达情绪、传递不满。」蔡大姐还是笑眯眯地说。我马上想起那些「议员」们在「立法院」拳打脚踢的时候，种种丑态都直接送到民众面前，所以其实所谓民主也并不是神秘和高贵，所谓的市长议员也只是一种职业而已。「官员们在电视上打架总好过民众在街头打架啊。」

当然也会有不同的声音。

「这个政府烂透了！」许妈妈双眉紧蹙，时不时地嘟哝一句。 许妈妈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蓬松的头发随意打理，可以看到一丝白发夹杂其间，衣着也很简单，素面朝天的样子就好像邻家大婶。她说话爽朗，语速很快，一口浓重的台湾腔令人跟不上节奏。她丈夫孙先生是个老实人，高高的个子，戴着厚厚的眼镜，话不是很多，看起来跟许妈妈相反，是一个严肃的人，只是在旁边帮杂，我们向他提问或致谢的时候，他总是微微一笑，笑起来让人觉得很亲切。大概是国语不太标准的缘故吧，我猜想。

十多年前许妈妈被称呼为「许小姐」的时候，她还是一名职人，在霓虹林立的台北市中心的某个格子间里经营着自己的命运。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拼命赚钱，不管是北上大陆投资开厂的大老板还是炒买股票购置旺铺的小市民，许小姐也朝九晚五忙得不亦乐乎。只是这样的生活总是距离自己的理想有着小小的差距。拿着高薪的许小姐最终还是倾尽所有，在距离埔里老镇不远的清境农场开了一家民宿，成为此地最早的一批从业者。

「这栋房子，」许妈妈指着这栋自己搭建的英格兰风格的二层小楼，「当初打入第一根桩基的时候，两旁都是农田呢。现在都是熙熙攘攘了，十年了哎，你看看周围，人还是没怎么变化，大老板们的生意都转到你们大陆那边去了，很多人都走了。」

「可您还是在这里啊。」

「这里是我的家啊。」许妈妈推了推眼镜，「那些离开的人都没有良心，跟着政府一起喊口号的时候好像怎么爱台湾，一转眼就不见了，哪里是真的爱台湾，他们爱惜自己罢了。」

「可是至少台湾很民主啊，大家都可以投票。」我想起蔡大姐笑眯眯的表情和赞许的神态。

「老百姓懂什么民主呢？都是看电视上不停地吵来吵去。媒体也都是不谈公正讲收视率博眼球，你想这么小的一个小岛，上百个电视频道，生存都成问题，谈什么新闻理想和公平正义。」

很早的时候就放弃高薪来山上盖民宿的许妈妈并不是这里规模最大的老板。「很多有钱的老板看到能赚钱，都跑来开民宿搞度假村。」她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这么大一片，都盖房子了。

上次那个齐柏林开了直升机来上面拍我们，说我们破坏了环境，可最早起先的时候这里其实是没有多少旅馆的。我们最早的那些店家都拿到了政府核发的执照，我们按照政府的要求做到了一切能做到的，对于那些后面来的老板没有做到的，政府也没有拿出什么办法来啊。」

所以台北的大佬们都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许妈妈的结论是，究竟他们谁可以当总统，民众并不是很关心。「他们只是在需要选票的时候才会跑过来象征性地露个面。」许妈妈说。政治没有深深根植在大众的平凡生活里，新闻台循环播放的政客们彼此争斗，和隔壁综艺台的八点档黄金大戏看上去好像也并没什么区别。

2016年的冬天，没有办法的马先生结束了八年的执政，英文不好的蔡英文笑吟吟地上台准备接手这个烂摊子。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个交班的过程，但或许，一个时代已经随之结束。七成不到的投票率表明很多人其实已经对当政者深感失望：房价高企、经济低迷，收入多年不变，生活越来越没有希望；而更多的人，则已经厌烦了彼此的争吵，看淡了政治的闹剧，离开了这座岛屿不再卷入其中。

「这个政府烂透了！」许妈妈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都希望能有个好的未来。就像你们习先生那样的人上台，大家才会有未来。」

（作者简介：袁文炯，中国（上海）自贸区管委会世博管理局办公室副主任，浦东新区机关摄影协会秘书长）

（以上系作者个人观点）

锦绣工作室将于每周五陆续连载《台湾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全文，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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