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林秋水

 

秋水秋天的到来把村庄涂抹成一层...



                   



 

                  秋水

秋天的到来把村庄涂抹成一层淡黄,村庄四处的树都秃着头,蜡黄的落叶带着深秋的气息从树顶飘零而落。村里的人窝在村庄深处,躲在时间的缝隙里,期待着秋水的到来。

秋天的村庄是安静深沉的。经过夏秋两个季节忙碌的收获,村里的人终于闲了下来。老妇与儿媳窝在屋里纳鞋帮,抬头望天,准备着隆冬的来临。老头儿双手伸进袖管里,缓缓往茶馆走去。只有孩子们还要背着书包去上学。调皮的孩子看着家里人都闲在家里,嘟噜了一句,惹来满屋子的笑声。

秋天村庄的天空很深,深到时间的深处。年迈的老人不经意间的一声咳嗽,带着一种悠远的眼神,也是那么深。

秋水是不需要那么焦急地等待的,它就那么悄然来临,在老人的咳嗽声里,在孩子们左右张望的眼神里,它就那么悄然来临。秋水轻轻地来了,落在村里的人身上,转瞬便无踪影。村里一年一季刚刚降临的秋水有些许像此刻安静的村庄,仿佛是在村庄的孕育下从天际飘然而落。

秋天踏着轻飘的脚步落在大人小孩身上,村里的人抬头张望了一眼,见半空中有了些湿润清爽的气息。小孩在轻飘若云般的秋水里四处奔跑。大人望着天际想着一年即将匆匆而过。

秋水再次来临时,已带着丝丝隆冬的气息,脚步不再那么轻飘,而是噼里啪啦浓重地敲打在树上泥巴上。在秋水里,抱着书包在小路上捉蜻蜓的小孩开始迈开步子,大跨步地奔跑起来。大人挑着铁桶快速奔跑,身边响起久违的叮当声。



在村里,秋天的雨水,唤做秋水,这是一个让人想来带着些微诗意的名字。

秋水终于来了,下得那么热闹。顽皮的小孩站在屋檐张着嘴,任秋水滴入嘴里。相比于夏季的雨水,秋水热烈着带着丝轻柔的忧伤。村里的人望秋水的眼神里带着或深或浅的生命的味道。而夏季的雨水更像行走在繁忙路途中的人匆匆的步履。

一连几天甚至一个月的秋水,山一样绵延起伏着,时缓时急,时断时续。村里中央那个有十亩地那么大的池塘就这样涨了起来,直至水漫过最高点,冲倒高高筑起的栅栏。食指大,巴掌大的鱼儿就这样通过这里游了出来,游进一旁的宽阔的水泥地上。而此时的水泥地上早已是半米深水的天涯。

安静沉稳的村庄在秋水里在水的漫溢下变得充满生气起来。如果说秋水来临前的村里是内敛深邃的,那么此刻的村里就是奔放热情纯真的,仿佛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偶尔那一抹纯真的笑。

远远地,三娃就看见一条鱼的影子晃出了深深的池塘,晃进了开阔的空地。十几个村里的孩子盯着水的动静,偶尔草丛里啪啪的响声,便会引来一阵骚动与开怀的笑声。一条鱼,和其它不知名的鱼儿成了村里孩子追逐的对象。一天下来,有能耐的娃儿能逮到一水桶的鱼儿,或大或小。大的留着养起来,等日后清蒸。手指头那般大小的炸成油黄油黄的,给爹作喝酒的料儿。村里的孩子看着爹抿一口老酒,夹一条炸得油黄油黄的鱼儿放进嘴里,心底想着,嘴上动着,更加有一股成就感。

胆大调皮的孩子尾追鱼至池塘边缘水深处,一心恋着快要到手的鱼,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掉进了水深处,整个身子立刻没入水里,两只手左右拼命地拍打着,会水的大人小孩见了立刻跳入水中,不一会儿就把人救了上来。救上水的孩子呕吐着,口里掉出一条小鱼来,一旁的孩子见了,大笑不止。

最终还是有孩子掉入了水深处,不见了踪影,一天的打捞之后,才把人拉上来。孩子在水深处躺了一整天,秋水把他变成了一条雪白雪白的鱼。鱼吞吐着泡儿,只是不再有呼吸。



宽阔的空地上依然是水的泽国,整个村里的孩子依然在水里追逐着,走了的孩子的气息依然游荡在他们四周。

此刻的秋水是神秘恐怖的,带着生命最原始的神秘。这种最原始的生命气息一直藏在村里深处,它飘逸而出,很快就被内敛而深邃的村里给吞没了。

年迈的老人望一眼离去的孩子的身体,怔怔地望了天一眼,而后双手缠绕着放在背后缓缓往回走,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秋水就这样在村里人的若有所思里渐行渐远,却始终没有离开,它躲在某个偏僻的地方,等待着冬的来临。在村里,冬季在空中纷飞的雪花,那是秋水的影子。村里年迈的老人望着这一年一季的雪花,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喜悦与藏匿的忧伤。像孩子一样在天空飘飞的雪花,让老人想起遥远的幼年,也让老人想起被秋天吞没在池塘深处的孩子。

怔怔望着窗外的老人还是被窗外的寒冷的雪花带走了,带到满是泥巴的山上,冬季变了形状的秋水把它裹得紧紧的,温暖而又厚重。而老人曾经睡过的床凳子被子被活着的家里人放入漫长的河流里,被不曾变样的秋水送到遥远的地方,那是另一种游牧。

站在墓地旁的孩子望着近处远处的雪花,默默无语。有一个深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告诉孩子雪终归要化的,重新变成水。就像人,终归要重归大地。

只是,这样一个深沉的声音,很快就被深邃的村庄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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