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十六拍（外四首）

那年的山野不见泡桐花泡桐花开在今年的山坡下...



桐花十六拍（外四首）

刘盛云

那年的山野不见泡桐花

泡桐花开在今年的山坡下

喇叭状的浅紫花有深深的花筒

灌满那年的风，又盛满那年的雨

直到湿透它想喊出的话

那年我随母亲雨中回家

剪成斗篷的尿素袋穿过松林

绕过坟冈与艾地

罩着我和母亲的哆嗦与喘息

母亲不背我，只牵我

将黄泥滩、马鞍湖、文家铺

一截一截甩在灯火的黄晕里

我们赤脚一步一滑

正如这大的小的泡桐花

彼此紧挨着，却一朵开向凋敝

一朵开向盛大

打牙祭

祥叔走在蛙声沉寂的田埂

手提赶罾，掠过麦稍。麦稍泛黄

如他的眼白，也如他的背心

孙儿拎着小桶跟在爷爷身后

步子蹒跚，闹不清是旁观捕捞的欣喜

还是初涉人世的艰辛

面前的沟渠，绿藻绵里藏针

抗拒着一伙鸭的搜寻

涵管浑浊的絮语滴答，仿佛一季流言

欲断还续。这段区域应该有

不安现状的黄金鲫扑腾出水花

祥叔选中水泡密集处下罾

但那水泡，分明是地底窜起的沼气

也许，经验丰富的祥叔宁愿相信

那是田螺吐出的星星

仁和路晚景

天气暖和起来，栾树经过换装

比身旁的黄杨显得更鲜亮

而更可爱的，是它还挑着旧灯笼

仿佛沉浸在过去的欢庆中

却不知新的美好已在路上

譬如手撕老面包在人行道边

反复推送香味和吆喝

譬如裙装袅袅，隐藏的秘密

好似剔咬的甘蔗

譬如放学的孩子斜举纸风车

在自行车后座，侧脸看着

手中的旋转

一会儿急促，一会儿缓慢

采石山

一

槐花抱他

他也会枕着虫声安睡

月亮顺他的脊背

爬上来，如婴儿车里

冒出的小脑袋

二

面对暴力

他交出石头

但那訇然滚落的

你可以叫它

坚硬的心

人间四月天

太阳照在东墙

那么亮，却亮不过

花被窝搭在南边的阳台上

这个雨过天晴的早晨

不要斑鸠的鸣叫

也不要煮蚕豆的清香

只要一方花被窝

就仿佛劫后余生

让人想起夜幕初落

喧嚣中急切熄灭的灯光

或者让人想起：蛙鼓不歇

迷梦中酣畅淋漓的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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