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5-《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_身为一个胖子(下)

 

错过的公车可以等下一辆,要等位的餐厅也可以换一家,但决定人生轨迹的事,却经不起这番妥协.5.爱,其实很简单,...





错过的公车可以等下一辆,要等位的餐厅也可以换一家,但决定人生轨迹的事,却经不起这番妥协.





5.爱,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把它弄复杂了。

一时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有事没事约着一起吃饭、健身、泡温泉,她没有工作,但报了很多学习班,瑜伽烹饪拉丁舞阿拉伯语,每周的行事历满得比我们工薪阶层还要忙活。

圆圆每天出入小区跟走红毯似的,久了自然成了那些好事大妈的谈资,仇富仇得没一个好眼神,一个个见到圆圆都跟容嬷嬷附体一样,恨不得集体站队施展打小三拳。圆圆跟小时候一样心宽,丝毫不受影响,反正小区里名声再不济,出门拿着她那些VIP卡也能翻身做女皇。

说到VIP卡,大到精品店,小到连锁米粉店,圆圆所到之处均能享受店家五体投地的服务,可能是弥补她毕业后的不告而别,我也同样沾光走上了人生的VIP,只是出于曾经“情敌”的愤怒,我成了她的专用拎包员。

临近年底,某大牌会员内购,圆圆看中一个钱包,转身在挑骷髅头雨伞的时候,听到后面有点吵,店员正在解释,“这已经是顾客挑中的货品了,很抱歉啊是最后一个了”。圆圆放下雨伞走过去,看到一个烫着梨花头,妆容夸张的妹子,趾高气扬地说她喜欢,要买给男友做生日礼物。店员为难,圆圆倒是很大度地摆摆手说,“没事,她喜欢就给她吧”。结果那个梨花女在从头到脚打量了圆圆跟我一番后说,“没必要,搞得我不讲道理,我们看谁的VIP等级高就谁拿吧。”

店员说梨花女是白金卡的时候,她脸上的玻尿酸都要笑裂了,但刷出圆圆这个顶级黑卡客户,还转向问我们,看中的7件货品需不需要结账的时候,梨花女的笑僵在半空中。

我长那么大,从没有这样的时刻,似乎感受到心里有一支香槟“嘭”一声打开,泡沫四溅,空气里都是愉悦的香味,奥运会站上冠军领奖台,看着国旗升起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事后我跟圆圆都陷入沉思,她为啥要买一个女款钱包送男友。

到了圆圆的锥子脸姐妹生日宴,大家都对她的“老公”真容期待很久,但临近最后一刻,理工男放了鸽子,说人在香港回不来,以新款包包赔罪,圆圆气不 过,人不到就算了,最关键是这款包他之前已经送过了。她死要面子把我搬了出去假装她男友,我想也没想一口答应,我这奋力长了二十六年的脸和强劲的审美也是 时候派上用场了。

就在这个生日宴,我们又遇到了那个梨花女。

有时候真觉得我们是上帝创造出来的RPG游戏人物,明明开启了庞大世界观的地图,但注定要遇见的人,无论是在新手村还是BOSS的迷宫,也一定会遇见,六度人脉理论有时甚至可以打个折,通过一个人就能遇上老熟人。

当我们跟梨花女话中带刺地喝酒装熟时,她的男朋友来了,我看了一眼,心想完蛋,于是猛地低头刷起手机,担心圆圆尴尬,于是用余光瞟她,尼玛她正就着昏暗的灯光补妆。

阮东升现在的职业是古典占星师,某时尚杂志的星座专栏作家,这么多年未见,除了他鼻子变得更大五官更英挺外,身上仍然一如既往地弥漫着一股神经病气质。

他显然没认出圆圆,被身边一群锥子脸各种猛夸长得帅还一个劲地推脱“哪里哪里,都是女友漂亮,近朱者赤”。我保持低头的姿势,心里骂娘,你个死GAY耍什么花言巧语。

圆圆大气地主动伸手跟阮东升问好,还叫了他的名字,估计是场地的灯光太暗,阮东升仔细看了她好久,才有点眉目。明显能感觉到他挺拔的站姿瞬间缩得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瘦了,这是阮东升磕磕巴巴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当然也看到了我,只是没想到我一整晚的局促最后都成了可笑的荒唐。我喝多了,跑到厕所里吐,吐到我觉得已经没办法正常走回包厢的时候,阮东升突然搀住了我。我好怕事隔多年后,他又跟我表白,妈蛋我真不是直女爱情终结者。在我俩推搡之间,他突然提起当年的事。

话语间,我只听到了几个重点,他说,他最讨厌喝可乐,但当时军训圆圆隔三差五就变出来一罐,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他讨厌拍大头贴,但圆圆爱收集,于 是拍了很多,想把自己的照片撑满她一整本,他最讨厌用有香味的中性笔写作业,但为了让圆圆能闻到远远飘来的哈密瓜笔芯味道就想到他,呛了自己好几个学期, 他为了知道圆圆的星盘,还大费周章地接近我。他老早就喜欢这个胖子了,但总觉得她把自己当哥们,就连最后挣扎了许久在毕业操场的告白,也因为最后那点走失 的信心而变成一个乌龙。

“哥们,你真他妈玩死我了。”我扶住走廊的墙壁,想趴到他身上再吐一次。

“我以为你们会当玩笑,笑笑就过了的,其实后来我想找你说清楚来着,但很多事,就欠一个机会。”

“滚你大爷的,这词儿是那些打胎青春电影教你的吗,我们的青春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你喜欢她,你就说啊,她那个时候胖成那个鬼样子,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没人要她,你稳赢的。”我情绪激动,胃里翻江倒海。

“我一直以为她喜欢你的。”

我愣住,终于忍不住,吐了一摊胃液出来,真的太难受了,此时千言万语竟无法成段说出,只能苦笑道,“爱,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把它弄复杂了。”

这真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娘炮的一句话。



6.很抱歉,喜欢了你这么长时间。

后来吧,圆圆跟梨花女上演各种宫心计,梨花女在哪里美容,她就去哪,跟阮东升去哪个超市逛街,她就拉上我推着车买买买,就连他们去哪里旅行,她也屁颠屁颠地跟着飞过去。我呛她这是何必呢,不是已经不在乎爱情了吗。圆圆翻着白眼说,我就想知道,这女人到底啥能耐,能把阮东升扳直了。我没有搭话。

一个月后,圆圆的副卡突然失效了,理工男人间蒸发,电话关机,到这时圆圆才醒悟,她根本不知道能如何联系上他。圆圆想把三套别墅卖一套兑现,结果 我去公司一查,户主根本不是她,更戏剧的是,后来这三套房子也充公了。没人知道理工男在香港做了什么,总之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所有财产瞬间化为糖衣,食 不果腹。

断了经济来源,圆圆现了原形,七夕节那天去阮东升和梨花女常去的餐厅当电灯泡,又见证了他向梨花女求婚的全过程,偃旗息鼓过了一段特别颓丧的日子,每天就以酒精麻痹神经,大脑浑浑噩噩全是过往片段。

就连我这个青梅竹马,只能暂时接济她,把二楼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对于心理上的督导,全然束手无策。她的性子我太了解了,骂没用,打不听,她心里自有一个权衡利弊的天平,什么时候倾倒,什么时候保持平稳,所有怪力乱神学术上解决不了的心思,她都能自我消化

她买了好多时尚杂志,阮东升写的那些专栏她都认真拜读且批注过,偶尔还会跟我讨论,提出质疑,因为说到底,她也是研读过星相学的人。除了看杂志的时间,她都一个人闷在家里喝酒,不怎么进食,于是越发消瘦,瘦到见她顶着一颗大头我都会心疼她的脖子。

终于在她第三次醉在711门口时,阮东升把她扶了起来。圆圆瘦小的身子被他包在大衣里,贴近他胸膛,心安稳许多,她把袖子艰难地撩起来,露出胳膊肘上一圈圈白色的纹路。

她兀自说:“这是每个胖子瘦下来后留下的证据,跟妊娠纹一样,很多是吧。你越想忘记,就越记得清楚,就跟人一样,拼命喜欢的时候放在心里,想念的时候,就一直放在脑子里。你想从头来过,想否认以前的一切,不可能,回忆就是最大的证据。”

那晚阮东升听着圆圆的碎碎念,一直把她护在怀里,保持沉默。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阮东升都像单身贵族一样守在圆圆身边,陪她卖掉家里堆成山的包包,帮她介绍了一份还算轻松的文秘工作,也是第一次带她去这个城市的边边角走了走,以至于圆圆全然忘了,他家里还有个不入法眼的未婚妻。

圆圆问过阮东升,到底喜欢梨花女什么,他说,真实,特别真,就跟当初的圆圆一样。

听到这里圆圆眼睛就红了,他们两人端着一罐德国黑啤酒坐在日落的江边,不时有过往的江轮鸣笛,美好得像是一幅油画。

“我真喜欢过你。”阮东升说,那个“过”字也真的特别刺耳。

“少来,你少不更事的时候,就喜欢过肖楠吧。”圆圆笑着说,远方的我躺枪。

阮东升心弦一紧,掏空心思讲了大实话,过去那些一点一滴的暗恋都串成线索,一路身经百战坚挺到现在,给了圆圆实在的一耳光。

圆圆因为太生气把啤酒罐捏得变了形,啤酒洒满了一手,阮东升刚想制止,她一股脑把罐子丢到江里去,然后拎起小包撇下阮东升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晚我去找圆圆,跟她吵了本世纪最大的一次架,估计一辈子吵架的巅峰也就如此了。

圆圆红着脸大吼,“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爱情,爱情就是狗屁,生理功能失调,人格魅力丧失才需要的东西!”

“你被陆琪洗脑了吗,要做独立女性,当年那个为爱骁勇善战,恨不得在娘胎里就鼓吹爱情的人死了吗。你根本不喜欢那个理工男,非得把自己活成个小三,在乌托邦里过得安稳,何必呢!你不在乎那钱,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你。”恍然间回到当时那场辩论赛,我们身后巨大的幕布上,投影着辩论主题:“高中生该拥有爱情吗”。站在我对面的圆圆,正在面红耳赤地喊着,她需要爱,非常非常需要。

保持这样的节奏,我们大吵三百回合,从白天吵到黑夜,直到我把矛头指向阮东升,说他已经去民政局跟别人扯了证,她的情绪突然峰回路转,像世界杯赛场上的球员,冷不丁把球踢进了自己的球门。

“好啊!你不需要我,我不需要你,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到这般独立,那都是放屁,我没那么大能耐,我也不可能被你伤害了,还跟没事人一样,能用时间磨 平的都不叫伤口,那叫记性不好。说真正的放下是不动声色?删掉号码?妈的,我又不是菩萨,你离开后过得比我还好,我就不甘心。我需要你待在我身边,需要时 时刻刻感受到你在乎我,爱我,需要你带给我很多很多,我想把对你的所有欲望都写在脸上,我他妈憋不住,我也受不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喜欢得不 够实在,结果你说你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偷偷喜欢我,滚大爷的,我不干了!”

带着脏字的一番话说完,圆圆眼圈就红了。

“对方辩友,你赢了。”我缴械投降。

听完这话,圆圆捂住脸,放声哭了出来,最让我心软的是,她的脸颊开始泛起潮红,那个高原红胖子回来了。

想起我给阮东升打电话那天,看到圆圆seven门口酗酒,在电话里我把圆圆从初中开始的暗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从星盘上来看,他们还是挺配的,只是金星落在天秤上的她,少了一份承担,落在双鱼上的他,又少了分勇气。我告诉他seven的地址,就当帮忙,让他找她去。

错过的公车可以等下一辆,要等位的餐厅也可以换一家,但决定人生轨迹的事,却经不起这番妥协,从一而终的道理自己都懂,但做不到,努力也不见得好,所以有时候,不怪世界不给回声,只怪自己喊得还不够响。这个故事暂且到这里画上句号,你也许会骂句娘质问我,后来呢?后来,或许圆圆的“老公”又出现了,或许她跟阮东升在一起了,或许她在阮东升和梨花女的婚礼上悄悄抹了泪,或许她又不告而别,消失在这座充满戾气的城市里。其实,很多“后来”对我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每个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但没有结局的,我们把它叫做人生。

上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英语老师,思想特别前卫,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课上说,如果将来,你们要和女朋友分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谁对谁错,作为男人的你们一定要和女孩说一句: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当时听完这话我深有感触。思绪回到第一次碰见长得像藕的胖纸圆圆,再往后,帮我出气的她,爱吃麻辣烫的她,喜欢阮东升喜欢到失心疯的她,还有收到我给她写的情书以为是别人恶作剧的她,好多好多的她,跟我在一起的她,我喜欢的她。突然很想把老师那句话改一改:如果将来,你们要和喜欢很久的人告别,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谁对谁错,作为男人的你们一定要和女孩说一句:很抱歉,喜欢了你这么长时间。此时此刻,就成了我的人生。

END
张皓宸
《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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