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1996年的时光机已开启，欢迎乘坐。机上提供3元的鸭血，4元的年糕，和5元的……

鸭血3元！老豆腐3元！锡盟肥羊18元！脆嫩毛肚16元！鸭肠12元！牛蛙18元！鸳鸯锅底只要25元！！！x0a一百块就能吃到扶墙的火锅呀～...





吴大头紧锁着眉头站在收银台前，憋红了脸。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面前的菜单，时而把手插进裤袋，往门外看了又看。菜单从第五页翻回了第一页，他忍不住往窗边的座位瞥上几眼。

座位上，前女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思前想后，坐下？算了吧，不能坐下。

还是想想点个什么锅底吧？前女友喜欢吃辣，只点辣锅，都不带鸳鸯的。不不不，什么辣不辣的，都分手了。要不吃个涮羊肉吧，像是招牌菜，可是待会儿，待会儿该怎么办呢？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了。

现女友推开川味观大门的刹那，吴大头终于，解脱了。



二十年前的这顿宵夜，吃得吴大头全身是汗。夹在两个充满火药味的女人中间，哪还能吃出筷子底下是什么滋味。

谈判结束了，鸿门宴散场了，前女友低着头离开了。

冷气开得很足，现女友夹了一片杏鲍菇塞进方大头嘴里，方大头突然眼窝一热，嚼着嘎吱作响，把她搂在怀里。

那是他第一次走进川味观，这家新开一年的火锅店，是整条凤起路上最洋气的馆子。那时候建国北路还是堵牢的一面墙，卖糖葫芦的大叔常常岔着腿站在龙翔宫门口。

穿木耳边衬衣的女孩子，时髦得不得了，露趾的高跟凉鞋也渐渐流行起来。街边面馆林立，葱包烩儿摊子也不少，生活好起来了，自然就不乏浓油赤酱了。一家吃川菜的馆子，就这么突然地冒了出来。



听吴大头——现在杭州媒体圈的资深笔杆吴老师——讲这桩令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就是在凤起路上开了二十一年的川味观。

我们点的鸳鸯锅，早已改头换面，方方正正的锅子中间，多了一碗菌菇汤——吃火锅酣畅淋漓，也要养生落胃。菜单也是全然不同了，锡盟肥羊还是一流的口感，添了牛丸虾滑和九尺鹅肠，还有最招牌的脆嫩毛肚。



敢公然自称“毛肚火锅”的，一定不是火锅界的善茬。当天从成都空运而来的毛肚，果然不同于大路货，格外爽脆，又不失嫩滑。

我和吴老师说，练字的时候我最讨厌做的一件事儿，就是裁纸。一不小心就裁得七扭八歪，下不去笔。都怪宣纸太过爽脆——就像川味观的毛肚一样。二十一年前，杭州人还是不大吃辣的。为了迎合杭州人的口味，红汤锅底降低了麻辣度，加入孜然粉。在这个锅里涮羊肉，杭州人最欢喜了。川菜讲求的鲜香麻辣，辣其实排在最后。吃个鲜头，也是吃个爽劲儿。

过了这些许年，川味观和新老杭州人相互融合着，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整个杭城清淡的口味。于是从前年的新店“川越1996”开始，川味观重新摆出了牛油锅底。

杂糅的各地风味都不要，既然来了，就要吃最道地的老成都滋味。这几年杭州陆续开张的火锅店，纵有几双手都数不过来。可就算是修地铁的那五年，也挡不住老饕们宁愿在凤起路的单行线绕上一圈，都要吃一顿川味观的愿景。

连身边二十来岁的伢儿们都说，“川味观，从小吃到大的啊！”

倘若回到二十一年前，别急着看小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在马路牙子上晃着圆圆的脑袋，也别急着看西湖边推着单车晒太阳的父母是如何英俊和美丽。

倘若回到二十一年前，不如先去川味观下个馆子。头牌是25块钱的鸳鸯锅底，再点上一堆羊肉毛肚黄喉蛋饺牛蛙黑鱼，也不过百来块。

仔细想来，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火锅竟成了轻奢消费品。平日里点个锅底，涮上几盘肉，龇牙咧嘴喊着辣，筷子在锅里打打架，一顿下来，三四百块定是没跑的。

可是川味观大手一挥，和物价背道而驰。吴老师吃到兴起，算了一笔账，脆嫩毛肚只要16元，冰脆黄喉16元，锡盟肥羊18元，还有3元的老豆腐4元的土豆片。



几乎是三分之一的价格，让他误以为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川味观有股子舍我其谁的骄傲啊。”

这个二十一岁生日，川味观送给整个杭州一份大礼——用二十一年前的物价，会会老友，谈谈新客。

坐在凤起路的老店里，吃的是热气腾腾的火锅，也是大快朵颐后热气腾腾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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