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才:从小被母亲溺爱,天赋一般随波逐流,却拍出《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

 

一个喜欢文艺的孩子,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的。...



作为曾经的孩子,现在为人父母,我们深切地知道,有多少个孩子,心里也有这样的导演梦想。那么,他们应该怎样实现?

李成才用自己的经历,让我们知道了,一个喜欢文艺的孩子,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的。
写在前面:

在采访李成才导演之前,我对“导演”这个职业,充满着好奇,甚至还有一种向往——因为,我从小就很爱看电影,和很多文艺青年一样,也憧憬着自己哪一天当一下导演。

惭愧的是,实际上,我对于导演究竟是怎样一种职业,导演是怎样工作的,导演需要什么样的能力,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导演……一无所知。

换句话说,如果我现在还是一个喜欢艺术的孩子,梦想着未来当一名导演,那么,我根本不知道我该学什么,我该做什么。

可是,作为曾经的孩子,现在为人父母,我们深切地知道,有多少个孩子,心里也有这样的文艺梦想。那么,他们应该怎样实现?

李成才用自己的经历,让我们知道了,一个喜欢文艺的孩子,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的。

然后,我对如何成为一名艺术工作者,有了真切的认识。

  • 艺术工作者需要天赋,但不能只靠天赋。
  • 家庭给孩子更多的是真正的尊重和鼓励,而不是专业的指导,资源的提供,甚至金钱的支持。
  • 自由+快乐,是最好的动力。
  • 大自然是最好的审美老师。
  • 内心的热爱,比考上专业院校,更容易成就一番事业。
  • 真正的学习伴随一生。
  • 艺术是非正常的人、过着非正常的生活。
  • 纪录片导演不寂寞,不清贫,特别“丰腴”,特别“富有”。
  • 创作很痛苦,不是靠劳动量的。
  • 团队合作非常重要。


▲现场采访照。左:白滔滔;右:李成才。(摄影/圈圈)

我很感谢李成才导演,把他的成长、热爱、人生、思想、事业、学习……都坦诚以告。

这次的采访,也如同是纪录片一样,呈现了一个导演的“成为之路”。

我自己最触动,也是最有启发的一个场景,是李成才导演小时候学板胡。

我刚开始拉板胡的时候,特别难听,可每次要拉的时候,我妈都说,一定等着她。

吃完饭她要洗碗,干完活收拾好,她就搬出自己的凳子,坐在我的面前,然后说,你开始。

她就喜欢听,不管我拉得有多差。

在我看来,这就是父母对孩子最好的鼓励,这就是最好的家庭教育——这让我反思了很多自己作为家长的行为。

我很希望,接下来李成才导演的讲述,能够给大家带来一些启发。
我是在自然里长大的
玩具都从那里面来


我是在唐山农村长大的。

我的玩具都从自然里面来——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水彩蜡笔画、万花筒都比不过天边那一道彩虹——那就是我的童年!只不过我写不出来,罗大佑把它写出来了。

种菜的地方,我们给它叫园子,那时个子小,要穿过园子的时候,蝴蝶就在你头上面飞,就像越南电影《青木瓜之味》里的那种样子。

日本、中国的乡下都差不多,现在我老家还那样。我的发小来我家,还是要给我送菜,送各种吃的。

你的审美也就从山川、河流、森林、植被这些东西里面来——那是自然之美。

我们人类对美的理解太狭隘了,不,不是狭隘,是局促。把你一下放到大自然当中去,你真的会说不出话来。

你会觉得语言能表达的东西,不如内心的千万分之一,会有这样一种感觉。
能老早学会观察生命
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


要是孩子们能早一点在植物的环境里成长,他对生命的理解是不一样的,甚至生命的轨迹都不一样。

他一定会懂得珍惜生命,知道生命的脆弱。

能老早学会观察生命,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

我爬过勃朗峰。它特别难爬,2100米就是雪线,中国山脉的雪线都在5000多米。

登山十几天,除了最后冲锋、登顶的两天,之前都是练习。向导里有法国人、意大利人。练习的时候,要是看到沿途的植物,向导会做讲解,像野生葡萄、蓝莓,各种知识信手拈来。

走到海拔2800米的时候,向导让我摸一摸针叶松,我说会扎手,摸了以后才发现毛茸茸、软软的。在那么一个高海拔的地方,气候那么凛冽,但是它们长出来的东西,像是汗毛一样。

那样一摸,你就知道它意味什么,才能够知道生命的质感。
▲在勃朗峰的合照。
音乐对我是很重要的东西
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按理来说,在北方的农村怎么可能接触到音乐,那是因为我们公社学习先进,是全国的典型,经常会有大的演出,再加上当时高考也没有恢复,我们就开始学音乐。

我们有民乐队,大概就是一个班的孩子。我在小学的时候,就是乐队队长,初中的时候也还是队长。

后来我上中学。一开学,负责教音乐的老师就兴奋得不行,说终于来了这么一个人,到各个班级找我。到学校第二天,我就进入了乐队。那时候乐队里都是高中生,我最小,但是是里面一个重要的角色。

到现在,音乐对我仍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我自己的孩子是学音乐的。当时我就跟他说,一定要学一点乐器。因为人生就是这样,不管你多有才华,有一件事都会伴随你终生,那就是孤独,这谁也逃避不了。

有了音乐,你就有一种合适的跟孤独相处的方式了。

否则的话,靠喝酒、靠发呆,就会无聊、没有方向、又郁闷。学会音乐,就觉得会好一些。
▲高中时期。
在墙头上听《祝酒歌》
很想跟李光羲老师说一声“谢谢!”


十几岁上学的时候,我们学校旁边是一个工厂。每到下午4点钟,工厂换班的时间就会放音乐。

1979年中国第一次举办流行音乐评比,选出了15首歌曲,《祝酒歌》是其中的一首,其他还有《再见了,妈妈》《妹妹找哥泪花流》《洁白的羽毛寄深情》,但我先学会的就是《祝酒歌》,韩伟和施光南创作,李光羲演唱的。

我们那时候天天爬到学校墙上,去听这首歌。

工厂离我们还有好几公里,那声音得飘过农田,飘过树林,飘过河川,飘过很多地方,然后才到我的耳畔来。很美妙,很美妙的。

我觉得这种审美特别重要。

我前一段时间在传媒大学做报告,发现第二天是李光羲老师的报告。李光羲老师90多岁了,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可我特别想告诉他,当年十几岁的孩子听了他唱歌,后来就从事了跟艺术有关系的工作。

我很想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想告诉他,你给我的种子,我也会再传播出去。
在溺爱的环境下成长
在母亲看来,我做的什么事都是对的


母亲生我的时候40岁了,我完全是在溺爱的环境下成长的。

在她眼里,我做的什么事都是对的。

小时候我学的第一个乐器是板胡。那时候也没什么作业,吃完饭以后就自己拉——板胡刚开始拉的时候会特别难听。

可我每次要拉的时候,我妈都说,一定等着她。

吃完饭她要洗碗,干完活收拾好,她就搬出自己的凳子,坐在我的面前,然后说,你开始。

她就喜欢听,不管我拉得有多差。
▲李成才导演的母亲。
父母用行为告诉我
做一个饱满的人就可以了


父母亲几乎是文盲,但用他们的行为告诉我:你忙碌、奔波,不给忧伤留下机会,做一个饱满的人就可以了。

我那时候也是急于想逃离家乡,离开土地,寻找人生的方向,跟父母过不一样的日子。

那么早离开他们,可其实逃离之后,才发现他们身上的价值还是让你挺受用的。他们做的事情容易判断,他们的劳作养活了这么多人,劳动成果特别容易呈现。

我父母亲都不爱闲着,一直劳作,所以你问我什么时候退休,我没有概念——因为他们也没有。
▲在军校期间。
高考没考上
20岁才开始热爱读书


我高考没考上,之后去部队重新考的大学,考到“南京炮兵指挥学院”(后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指挥学院”,编者注)。

在军校我是班长,一直保持着先进,这其实是受我爸的影响。我爸在哪儿都是劳模。我哥我姐结婚时,我爸都拿自己的奖品送给他们做礼品。

我之前不爱读书,正经热爱读书是在南京上学以后,都已经20岁了——20岁我才开始热爱读书。

那时候要求看《新闻联播》,看的时候有很多不懂,就想弄清楚中国到底是个啥样?对京广线、京沪线这些有关地理的知识,都通过阅读先弄清楚了。

我记得,那时候1块5毛钱可以买50张读书卡,小卖铺里就有卖的,上面是书的介绍,我再拿着读书卡去图书馆。
▲在军校期间。
挺另类,接触和从事文艺
那是我的芳华


我那时候挺另类的,很早学吉他,在部队里头组建乐队。

我学的是炮兵指挥专业,但毕业后也没从事这个,而是进了政治部当干事,管电影队、管宣传、管演出。

那是我的芳华,21岁,是当时最年轻的政治部干事。大家都认为你有点才华,所以很幸运地得到了重点培养的机会。

后来转业到秦皇岛电视台。当时,要不去报社做摄影记者,要不去做电视台,就这么两个选择。因为电视那时候正火,自然就选择了这一行。

从那时开始,觉得要学习东西,毕竟自己是学理工的,想有转变,有强烈的学习愿望,想去大学呼吸那里的气息,就去了传媒大学读广播电视文学专业的研究生。
▲ 军校毕业后作为政治部干事。
艺术的观念
大学里学不到的


中国好多导演都是半路出家,原来中国纪录片有个领军人物叫陈虻,是哈工大学光学的。电影《哪吒》的导演饺子(原名杨宇,学医,编辑注)也是半路出家。国外包括《地心引力》还有《生命之树》的导演,本来都是哲学学者。

要学电影,主要是纯蒙太奇这一部分,肯定要探究镜头、声音,还有剪辑,对光影的理解,这些都很重要。这部分属于“术”,这种艺术追求也是很神奇的,但电影更多是一种思想和理念上的东西。

艺术的观念,大学里是学不到的。艺术跟大学没太多的关系。大学教的是艺术规律、艺术史,是科学。艺术和科学,永远是文明的两条线。

有时,科学可以解释艺术,但很多时候解释不了。你解释不了莫扎特为什么5岁能作曲。

我很早就学音乐,后来学摄影,特别杂。我们做纪录片,老说一个片子是三分之一的文学、三分之一的影像、三分之一的音乐。

影片很重要的就是节奏,它跟音乐有很大的关系。可以这样说,不懂音乐,也就不懂节奏。音乐就是节奏。

你可以把节奏说成是每分钟多少拍,说快慢、渐快、渐慢,但它仍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种节奏,有时候就是内心的东西,或者说一种韵律。
▲在秦皇岛电视台工作。
选择纪录片就是因为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进电视台,一开始并没有专门做纪录片这一部分。选择纪录片就是因为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大概是90年、91年的时候,中国纪录片刚开始跟世界接轨,然后突然带来一个新的片种,当时叫同期声。原来我们叫专题,没有纪录片的概念,也没有现场的概念,都是后期解说。

突然《望长城》横空出世,它是中日合拍,学的是NHK,给我们带来很大震动(《望长城》由中国中央电视台与日本东京广播公司共同拍摄。1991年这部纪录片在中日同时播出,在两国均创下电视纪录片的最高收视率,编辑注)。

那时候我们都是二十几岁,受到那样的震撼,就开始学纪实。那时候对纪录片理解,就是跟着拍。一定要跟上,甚至更极端一点,老师给我们叫“跟腚拍”,就是跟在别人屁股后边拍。

然后知道了现场、客观记录、同期声,觉得这才是靠镜头讲话,才是电视的魅力,它不再依赖于文字。原来中国做电视的人,都是搞文字的,弱化了镜头。外来的东西出现之后,我们才意识到,原来镜头的力量这么强大。

《望长城》是91年的,93年我们就拍了《捏面人的姑娘》。自己拍摄自己配音自己剪辑,很有意思,也没有人给我们出钱。

《捏面人的姑娘》在上海参加国际纪录片影展的时候,很多专家挺震撼的。那是我们最早获的奖,也算是对我们的一个肯定。因为这个片子获了奖,1996年央视就来找我来做《秋天的故事》。

要做电视,晚会什么的都要做,大的晚会比如三一五晚会我也做过,但都放弃了。我还是喜欢纪录片,喜欢现场,喜欢和拍摄对象互动, 去发现新的面孔。
▲拍摄《秋天的故事》。
对中国苦难有更多理解
更愿意做知识类和科学类纪录片


纪录片是我迷恋的东西,所以最终会选择它。从题材上来讲,选择拍什么,也很重要。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中国社会、对中国苦难有更多理解,我最愿意做知识类和科学类的影片。

就我的理解,中国这两三百年来还是挺苦的,它离人类的文明有一段距离,要想完成这个东西,只能靠大众知识素养的提升。

我们常说,我思故我在。真的能够达到我思故我在,那得完成自我认知。

完成它的工具是启蒙。启蒙工具是啥?其实就是科学。欧洲启蒙诞生在15世纪,人们知道了自己从哪里来,之后16到18世纪,就是科学革命爆发的时代。

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对它做一个探究,我觉得中国要补这一课。

不管是金融类、国外文明介绍,还有植物类的,拍科学知识仍然是我们团队很重要的一个标志。

植物肯定是我们一直要拍的。这次拍《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这么多导演、剪辑师都是第一次去做,交了很多学费,也走了很多弯路。

我们有17种棚拍植物,在我们办公室里完成的棚拍。对肥料、土壤、水体、光合作用的理解,都是现学。

像BBC拍自然类已经很成熟,全球范围内,有好几个团队一直在拍。我们也会一直坚持做下去。

我们马上要启动濒危物种大救援,也就是做濒危物种的内容,包括未来做生物多样性、做菌类的世界。

我们还会做金融。之前是《华尔街》《货币》,现在马上要拍完的是《百年金融》,还在做《基金的力量》。我们还在开发这两个片子,一定会持续关注金融类的题材。
▲拍摄《华尔街》。
感谢世界这个坐标系
在世界的坐标系下,中国的纪录片拍摄才刚刚开始。我挺感谢世界这个坐标系的。

要是没有世界杯,不让中国足球出去踢,我们都以为中国男足特别厉害。幸好有世界,我们才知道中国男足原来是这水平。

有时候要有一种竞技、一种标准、一种坐标。中国的影像制作,跟好莱坞比只是刚开始。好莱坞满街都是做声音的公司。人家有特别成熟的一套体系。

《侏罗纪公园》是上世纪90年代的东西,那时候就已经在谈基因,讲怎么激活它。到第4代《侏罗纪公园》就合成动物了。

谈基因,咱们也就是2003年之后的事,因为中国人参加了人类基因族谱绘制,才知道这么一件事。

我们还有很远的距离。
做纪录片的人是战士
不是战士不行


我的书包里背的是稿子、文本、方案,要不断去看这些东西。要不就到机房跟导演去聊剪辑,聊故事梗概,聊策划方案。

学习的时间对我来讲更长,长期与我相伴的就是书,之外没有别的,可以说手不释卷。

为了做我们的课题,一直跟书打交道,每一个话题都要深入进去。我48岁以前,凌晨两三点钟前没有睡过觉的,全是在读书。

拍纪录片经常会有时差的问题,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尤其是有团队在国外,天天晚上要处理各种东西。安眠药我吃了好多年,吃了第二代又吃第三代。开了安眠药以后,作息才开始规律,可以11点多睡觉。

我6、7点钟起床,锻炼。每天都有一个锻炼时间,一周至少5次。出差也带着锻炼服、跑步鞋。

做纪录片的人,需要是战士,不是战士根本不行。
▲李成才导演办公室的墙面。二排偏右即有前文提到的乔丹雕塑的像片。
做艺术的哪有正常人?
艺术很难正常


纪录片偏重于艺术表达。做艺术的哪有正常人啊?艺术很难正常。

包括电影也是这样,电影导演没有哪个很平静地过着家庭生活。他是24小时都在创作的一种状态,完全是在那个状态里。

像我们团队里这么多人,我经常对他们说,你要想正常地生活,既要照顾好家庭,当好孩子,当父亲,又要当导演……这是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平衡,必须要做出牺牲、让步。

为了实现你导演的这份面孔,其他的面孔就要舍弃。我还没有发现哪个导演能兼顾。

比如说,我的家人一开始也问,你怎么天天老加班,天天做什么东西,也会烦。

慢慢的,她就能够知道,原来这是你最开心的一件事,她会为这件事作出让步,慢慢的,还成为你的粉丝,成为你的观众。

每一个做出成就的导演,周围肯定有一群人在帮你,光靠一个人完不成。

我们在片尾字幕的第一排,都会向提供各种支持和帮助的人致以崇高的敬意,那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光靠我们哪能行。我们的片子科学性特别强,要在知识上没什么大的纰漏,科学家给我们帮了很多忙。我们的家人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

学影像的人多得是,但是能够叫得上导演的就不多了,能够有自己作品的导演就更不多了。
我真的是随波逐流
但遇到了几位人生的灯塔


我是一个被动生活的人。

首先是因为我智商一般、天赋一般。我真的是随波逐流,只是说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不断地在给我树立一种榜样。

我生命当中老出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真的能够引领我。我是没有主见的人,哪一类人在我前面出现,有可能就跟着他走了。

我有一张乔丹雕塑的照片,是去芝加哥的时候拍的。当时有工地,雕塑给围了起来,我直接翻进去拍的照片。在97-98赛季的时候,他生病,有无数个理由可以不打,可他在脱水的情况下坚持完成了那场比赛。

我和他同龄,他是鼓舞了我的人。

吴敬琏先生、王石先生、资中筠先生、黄永玉先生,他们对我都有影响,是我终身的朋友。吴老已经90岁了。他是大知识分子,一心为国家,从不谈个人,是知识分子应有的样子。王石先生有强大的自律品格,还有终生学习的习惯,不论名声有多大,他的自律和学习始终没有改变。资中筠老师也是,她对我触动很大。她90了,生日就是在我的书房过的。

还有黄永玉,那么豁达的老人,到现在创造力还那么旺盛,才思泉涌。96岁了,每天上午画画,下午写作,三四个礼拜见一拨人,这真是无法想象的。

司徒雷登给我带来的震动特别强,莫名其妙就撞上这个人。去北大,会莫名其妙想这个塔是谁设计的,这湖是怎么来的?怎么会有这样古老又年轻的大学?然后知道了司徒雷登。

他在杭州出生,从美国读完大学回来就说“我要传教”,他父亲就是传教的。但他的传教和父亲的不一样,他要给中国办教育。因为他认为教育是最好的传教。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善良是没有边界的。司徒雷登是美国人,对中国这么好,看到中国的痛苦,他也痛苦得不行。后来我去他的墓地,献了一束花。

巴赫对我的影响也特别大,我特别喜欢他对生命的理解,就是说,无论我们面对的生活多么困难,多么让人慌张,但是音乐一定是纯净和美好的,是对人性充满希望的。

我觉得这些人都是我生命当中的引领者,像灯一样。
▲李成才导演与经济学家吴敬琏在河北遵化的合照。
对每一个人来说
视频的门槛降低了


21世纪进入了视频时代,尤其是随着5G到来,对每一个人来说,视频的门槛降低了。

像李子柒的片子,其实是中国人生活方式的成功。里面也没有解说词,大部分是如何和植物、作物打交道,标准的农耕文明的中国范例。它是中国文化和视频的成功结合,制作也很精良,拍得相当考究。

对有兴趣的孩子来说,知道视频是传播就可以了。就是把拍摄下来的人和事,通过镜头的运用,经过加工,把它传播出去。这就和电影导演差不多的,就是为了跟观众互动,你都喜怒哀乐了,也能够让观众一起喜怒哀乐就行了。
导演对读书的理解
对阅读的理解特别重要


我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会把读书当成导演特别重要的一个功课。

我特别担心大家总以为,对做影像的人,读书很次要,其实读书是最基础的那一部分。你要学会阅读,学会研究问题,学会认知问题,镜头无非是你比别人多了一个表达工具。对每一个题材,真正跟镜头打交道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都是且要做调研、且要做研究。

所以纪录片导演对读书的理解,对阅读的理解特别重要。

流程上面,用在调研、拍摄、后期的比例,一般是532或433。也就是说,拍摄之前的调研阶段,占到一半左右。这部分完成了,才是具体的跟电视技术和影像技术打交道。

调研部分,要不断地去研究,不断地去发现,不断地去做。
▲图为在军校期间。“我之前不爱读书,正经热爱读书是在南京上学以后,都已经20岁了——20岁我才开始热爱读书。”
有强烈的愿望
对真实社会进行观察,进行思考


纪录片是一个真实类的影片,客观、真实是最基础的一个东西。

纪录片导演一定要会了解真实,发现真实,然后带着那种临场感、带着那种气息去做东西。

这就是非虚构,它来自于现场,来自于真实。

你一定要有强烈的愿望对真实社会进行观察,进行思考。思考出来之后,进行你自己的表达。

我看,我思,之后才是我表达。

“我思”是很难的。我们老说是,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是谁?

这部分东西是跟大多数中国人是没有关系的。因为这一部分指向的是灵魂。灵魂,就是笛卡尔说的“我思故我在”的“我”。
发自内心地去尊重
坐在你镜头面前那个人


我在我们办公室里面曾经写过一段话,就贴着的:“在任何条件下,都要发自内心地去尊重坐在你镜头面前那个人”。

为什么?因为他在支持你的工作,是因为你的工作要打搅别人的生活,你不好好尊敬他,也完不成作品的拍摄。那么,我就要发自内心地去尊重,是吧?

你只要发自内心去尊重一个人,我相信,就会有尊重的行为跟你的内心是相匹配的,是吧?

我觉得这个挺重要的。
▲2019年7月《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新闻发布会上的李成才导演。
纪录片导演不寂寞,不清贫
特别“丰腴”,享受其中


纪录片导演应该率先拥有自我,拥有思考的能力,拥有观察真实社会的能力。这是纪录片导演应该具备的。

你要有特别强烈的愿望,为社会发声,这种情感是不可抑制的,它成了你做这件事情的充分必要条件。

纪录片导演是陶醉在自己热爱的题材里面,每一个题材从你有点兴趣,到慢慢研究了解,最终能够表达出来,之后再等待观众的反应,这个过程特别美妙。

外界的人说你们做纪录片的怎么那么寂寞、那么清贫。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总想纠正他们。

纪录片于我而言,是学校。

一个题材,一门课,一门学问,从不懂,到懂一些,再到表达,等待表达后的鲜花与质疑。我由此而欣赏自己心灵逐渐丰腴的过程,也可发现自己心灵有多大空间处于空余的过程。

我当年的一个学渣,竟然被纪录片——这样一种特殊的东西塑形着自己,逐步成为一个不错的学生。

我享受其中。
创作不像耕地
会推翻,很痛苦、很难受


在每一个领域,你要做得出色,第一是要绝对的勤奋,要严于律己,特别的努力。

你要付出相当多的劳作。我们会说“闪亮的日子”,其实哪有那么闪亮,都是很枯燥,很重复、很琐碎,甚至很无趣的,但是你要有能力把这些东西串起来,成为闪亮的日子,这就挺牛的。

创作有时候是很痛苦很难受,有时候让你要死要活的。今天晚上你觉得想法还不错,第二天早上又觉得是狗屎。什么破东西?说推翻就推翻。

它不像耕地,今天耕出来一条,第二天多了一条,第三天又多一条,劳动不会报废。可创作,今天不管你费了多大劲儿,有可能全是废的,被全部推翻。

这种东西很奇怪,但你还是必须勤奋地去做。
▲《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的拍摄团队的工作照。
艺术仅靠努力不够
还要灵性和天分


纪录片毕竟是偏重艺术表达的。艺术都一样,仅有努力还不够,它需要灵性、天分。

天赋不好的话,从事一般的工作,可能也会很优秀。但从事艺术,没有天分,再怎么努力也不行。

要想成为杰出的人,肯定要有天赋,要相信灵光乍现的东西。有时候突然就有一个想法,成为未来作品最原始的胚胎。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不知道上天会眷顾哪一个人。
杰出的作品
价值观也要杰出


你要做成杰出的作品,价值观就肯定要杰出,必须有对普天下事物的思考。

伟大的作品一定是悲天悯人的,不是为某一个阶段、某一个阶层服务,它更开阔,能够经得住时间的雕刻。

我们自己也是深受伟大作品影响的人。伴随我们成长的作品太多了。那些伟大的作品,它们的生命多久远啊!

像《源氏物语》是一千多年前的小说,《诗经》是两千多年前的诗。我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很爱听巴赫,几百年了,到今天巴赫还经久不衰。
▲访谈照。(摄影/圈圈)
我一生引以为豪的到底是什么?
纪录片和书特别像,有很多文史哲的东西。就跟中国人读书一样,读书的人少,看纪录片的人也不可能多。你要做的就是去影响那些愿意跟你一起思考、一起互动的人。

物质带来的快乐是浅层次的。当然多给我一点物质,我也快乐。但假使有一天(要是没有得老年痴呆),我回忆过往的时候,一定不会说,我创造了多少物质财富。

我会说,我生下来头脑是一片空白,然后它变得殷实,我又把这部分殷实传递了出去。

有很多人通过我的影片,多了一份对生活的理解和关照。

这个是我引以为自豪的。
END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特色内容。


作者:白滔滔,童书妈妈联合创始人。学机械、转经济,自学写作进入媒体,历经新周刊、南方报业,后创业从事数字出版。著及编著有《我手机》《十三亿》《西方教育三千年》《西方童诗300首》等。喜欢钻研教育思想,开发写作课程,和读书会家长孩子交流。同时,担任北京中致儿童关爱基金会副理事长,致力乡村幼师等项目。他还是每天穿得很酷去接送女儿的爸爸,是女儿小丸子眼中永不断电的故事机。
编辑: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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