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选了一部老戏来开场

 

这是杂念的第一个专题。以后我们会时常在这闲聊,谈些旧时风月,也说些现世八卦。...



这是杂念第一个专题,我们选了一部老戏作为开场。以后我们会常在这闲聊,谈些旧时风月,也说些现世八卦。

若你喜欢,欢迎常来。



4月末的两天,上海文艺青年的半壁江山都到了美琪。

门口早早地立起“全场满席”的牌子,所有人沉默而兴奋地等着开场,所有溢美之辞都在朋友圈待命,就等大幕落下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向没能进场的人道声—— “好”。

戏的名字,叫《南海十三郎》,作为一部香港话剧团首演于1993年的经典,它确实让人久候多时。但等一部剧熟透再看它,未尝不是件更幸运的事。



作为绝对主演的谢君豪,轻拿轻放,纵才傲世的青年时代演得狷狂而不放肆,偶露憨萌之态,味道调合得刚好。被薛觉先邀入剧团那一刻,一纸折扇游走手中,人生得意哪里是之后的名扬四海,分明是此刻身怀才、士出征。

舞台剧在这一处的转场比电影妙上许多,灯光渐黯,身边繁华尽如流水退场,手中折扇换作一根香烟,点燃南海十三郎人生最喧嚣的十年。



全剧看罢,很难不对谢君豪心存好感。

南海十三郎,是太多演员一生求之不得的  “疯魔角色”。谢君豪太幸运,在尚“没什么体会”的年纪,没经历什么入心的争抢,就拿到这个角色,然后拿捏得当一战成名。但他又是个太典型、太职业的“演员”,他凭借天赋般的技巧就足以雕琢、呈现出一个99.99分的“南海十三郎”,他没有再通过自毁式的“疯魔”去靠近、去体验、去争取那可能不存在的0.01分。

所以这出戏,戏外的故事实在太平淡。

而这越发光怪陆离的世界,会欣赏故事,惯常塑造的却是传奇;会赞叹演员,日常追逐的却都是明星。

正如十三郎的后半生,亲近之人一个个想拉他回到正常生活,但或许只有他本人知道,这个世道、这些看客都“盼我疯魔盼我孑孓不独活”。

毕竟,这才是一个传奇在后人眼中正确的退场方式。



当世越残忍,后世说书人的故事才越漂亮。谁能说谢君豪不是过早地领悟到了这一点?

退守一城一地,不争一时大鸣大放,但幸得人生自如,与观众界限分明、秋毫不犯。





而要说入戏痴魔,南海一剧中也并非没有,饰演梅仙的焦媛便在这方面烈性得可怕。

她4岁被带到香港,父母都是正统学艺出身,但来港后做着与艺术毫不相关的行当。她瞒着家里报了演艺学院,父亲知道后只说,“会吃的吃戏饭,不会吃的吃乞饭。”

事实上,如友人所言,焦媛是那种外行看了都要叫好的舞台演员,更是天生的女主角体质,居不得人下,做不得配角。果不其然,在梅仙试戏那场,全场目光只在她一人身上,一曲“悔做街边莺燕”唱得掌声掀顶。但和谢君豪处在一块儿,便有些“王见着王”的尴尬,即便不说不抢,那浸透了戏的身段也要挪走场下三分目光。所以梅仙一角,或许还是适合闺秀面庞的苏玉华,而焦媛,则要去她绝对主场的《金锁记》拜码头,从我见犹怜的少女演到面目可憎的老妇,三小时的凛冽劈杀保证绞碎你所有柔软心肠。



除却梅仙,《南海十三郎》还有三个贯穿全剧的配角,名伶薛五哥、知己唐涤生、生父太史公。比之电影版,舞台上这三人的戏份多有略去,但抽出来看仍彼此牵连,颇有意趣。

戏中,唐涤生是十三郎倾囊相授的知己爱徒,薛觉先则是十三郎鼎力相扶的名伶大家。而无论风光落魄,十三郎对与“觉先声”打对台的马家班都没有过好脸色。

但现实哪有这么爱憎分明。

马派的原型马师曾,以丑角戏见长,与擅长斯文剧的薛觉先常年打擂,却又多有合作,同十三郎帮衬过的千里驹也同过台。建国后,红线女还攒了马、薛这两拨人在香港同演《蝴蝶夫人》、《清宫恨史》。

而唐涤生的堂姐是粤剧红伶唐雪卿,薛的发妻,唐也是由此入的“觉先声”,遇见的南海十三郎。(因为唐从未公开称十三郎为师,所以戏中将两人写为“一杯茶定下的君子之交”,也算是巧妙地解了围。)唐涤生曾为仙凤鸣剧团编过一版《红楼梦》,梅仙的原型梅绮也在其中客串了薛宝钗一角。而之所以她能有此功底,源于她抗战时期与马师曾在太平剧团的合作。

所以你看这乱世流离,哪有人可以真的独善其身,多得靠绵密复杂的人事牵线,才能织出一张堪堪抵御世事无常的网。

所以南海十三郎才会“过洁世同嫌”。





而最终把他逼成一只雪山白凤凰的,还有几经更迭的世道时局。

生于宣统,死于英治港土,他点醒唐涤生去为下一世代编曲,自己却固执地留在现世。他不是没尝试过变通,但出生太史公府第的世家弟子,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譬如家国观照、譬如情意气节。他拒绝编剧沦为班底与导演的附庸,因此被行业所弃用;他拒绝与世俗口味同进退,也因此被世俗大众淘汰。雪山白凤凰是他给自己找的最后一个精神落脚,来忘记自己早早成为时代的弃儿。

电影版多说了一句话,“他在这儿待着胡乱说话不知会惹下什么祸事,还是送他去香港吧。”算是交待了太史公要送十三郎走的缘由。此时南海的空气已是剑拔弩张风雨欲来,而在家人、家财全数散尽后,这位跟过公车上书、收过蒋氏拜帖、一生食遍珍馐的清末翰林最后毫无尊严地死在时代的羞辱下。如果说十三郎的疯魔尚是一人一行的悲怆,太史公的绝食何尝不是一家一国的讽刺。

罢,人世哭笑岂寻常,看官何须费思量。

若诸位有心,不妨待明日另一位笔者的正片剧评——“痴人岂独十三郎”。

笔者介绍:

OBA,不知从何说起,不如暂时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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