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苟且,不需要远方的安慰——《书生的骨头》

 

甚至连机场里的便利店也是属于这家航空公司的。所以,即使晴空万里,他们在可以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放上一张牌子,告知前往机场的乘客——因为突降暴雨,所以机场暂时封闭;...





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候机大厅里凭窗远眺,在烈日的烘烤下,一架架歇息在停机坪上的铁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是挂在天上的星星,明亮而晃眼。“呼~”的一声,一架飞机腾空而起,头部微微上翘,用一种昂首挺胸的骄傲姿态,略过航站楼的屋顶,飞向远方,就像是一个得了嘉奖的孩子,欢快地奔回家去。当一个孩子生活在鲜花和掌声中的时候,他就很容易地迷失,他会以为他有一双可以承载他去任何地方的翅膀。我们现在的祖国,也像是一个这样的孩子,在快速增长的GDP面前,它也变得盲目起来,在没有做好起飞前的检查与评估,没有对行李舱中的包裹进行过任何的检验、检疫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起飞,想要飞跃高山,跨过大洋,奔向幸福的彼岸。

有人对飞行安全产生过质疑吗?肯定有的,只是这些声音被排斥在了飞机乃至于机场的外面,因为不仅仅飞机和机场,乃至于通向机场的高速公路和地铁轨道都是属于同一家航空公司的,甚至连机场里的便利店也是属于这家航空公司的。所以,即使晴空万里,他们在可以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放上一张牌子,告知前往机场的乘客——因为突降暴雨,所以机场暂时封闭;所以,当候机厅的商店里发生凶杀案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边拖地一边说那残留在地上的红色印迹,是鸡血——就是农贸市场中宰杀活禽时流下的液体。



其实很多人并不关心,那残留在地板上的红流,是鸡血还是人血,因为那些与自己没有关系的生命是毫无价值的。这也是这家航空公司的经营哲学——最重要的是飞机能否到达目的地,所有与这个目的无关的乘客都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在没有飞机的时代,那些与目的地无关的乘客经常被比作成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的所有的作用就是承载木舟或者倾覆大船。所以,这家航空公司的所有飞机的经济舱里都是没有氧气面罩和救生衣的,一旦飞机发生大的问题,这些无关紧要的乘客就会被当做是用不着的行李那样被随意丢弃。



那为什么人们还迫不及待地登上一架没有氧气面罩和救生衣的飞机?因为无论你在何种位置上,总有很多人在你的后面等待着领取登机牌,而且无论什么时候,你看上去都是整个队伍中持有登机牌的最后一个人,你满足得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然后憧憬着登上飞机时的情景,嘴角露出了微笑。



微笑?候机大厅里所有的屏幕上都是一个正在微笑着的女人,她用温柔的声音说:你们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然后做上一个美梦,就会到达目的地——那个带有些魔幻色彩的幸福的彼岸。

但是到达了彼岸的人都知道,飞机上有强盗,他们会乘你做梦的时候,把你的行李中有用的东西统统拿走,会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更可恶的是,他们会给你戴上特制的头盔,他们会通过它向你输送一些被称之为“幸福”的东西,让你即使被抢的一丝不挂也觉得开心。

就像垄断了公路与铁路那样,航空公司也垄断了强盗事业,这让那些屏幕上的女人的话,变成了显然的谎言;但是,这谎言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中国梦”。



在意这谎言的人,开车离开了,他们去了别的机场,去接受那些机场温和一些的谎言;剩下的都是不在意或不敢反抗的人,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一旦反抗,就会失去变得幸福的权利与机会——看看那地板上淋漓的鸡血就知道了。《书生的骨头》里用了暗喻的手法说,这些不在意与不敢反抗的家伙都是没有“骨头”的人。很显然地,整本书都在借古讽今,期望中国当下的社会可以出现很多有“骨气”的人。书里面对什么是有骨气的人,做了很详尽的说明,比如怒斥蒋介石的刘文典、比如勇敢改革的梁启超、比如身体瘦弱的陈寅恪……

陈寅恪和傅斯年


陈寅恪也是我很喜欢的人,不妨就多说几句关于他的事。相传,民国时代的陈寅恪总是身穿一件长衫,那种棉布制成的,用靛蓝色颜料着色的青布长衫;夹着一本同样用青布包裹着的教案,来到讲堂,身子一转,用端正的楷书把一节课的重点都板书于黑板之上,便不再看黑板也不翻阅教案,滔滔不绝地一直讲到下课的钟声敲响。台下的学生用着崇拜的目光盯着讲台上这位瘦弱的长者,完全沉浸在他中、英、德、梵文等夹杂在一起的话语中,聚精会神地听着他发出的的每一个音节,片刻也不敢走神。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还有王国维、吴宓、冯友兰等人。

这陈寅恪是个传奇人物,此人在进入清华园当教授的之前,他并未曾获得过博士学位,甚至连学士学位也没有,也没有出版过半本学术著作。因着梁启超等人的力荐和时任清华园校长的一纸“破格录用”才站上了这个讲堂。很多人都惊讶于陈寅恪被“破格录用”这个事实,但是我更惊讶于他敢于担当教职的自信与那超凡的气度。

这种气度的根源是一种对自己的认可与欣赏,而这种认可与欣赏与现在的很多人都是不同的,这不是依靠博士学位与名牌衣服等等外在的装饰而获得的,是一种内心空间中的美丽的自然流露。



这是陈寅恪特别的地方,也是那些有“骨头”的书生的特别之处。他们有丰富而又广阔的内在空间,他们的心灵的重量超过了整个社会的重量,甚至广阔到超过了整个宇宙的面积。无限广阔的内在世界,使得他们不会迷失在外界的声色犬马与灯红酒绿中,对于任何事情,他们都有一把基于自己参考系的尺子,因为参考系是自己的,所以不会动摇与妥协。

这样的尺子与参考系正是当下的我们所缺失的。比如,有太多的食品制造者往自己的产品里添加有害的添加剂,这是显然不对的嘛,但因为别人也加,所以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添加。

再比如,有很多东西其实都是我们所不需要的,但因为别人有,所以我们便也想要,不择手段地要,好像,如果我们没有就会被别人比下去,就会被人踩在脚下一般,所以我们才会不管那飞机上有没有救生衣和氧气面罩,也要一个劲地往上钻。人们说这种状态是一种苟且,于是他们在诗和远方里寻找慰藉。但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诗和远方。答案就在眼前与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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