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人生（二）

半年后，楼盘成功交付，他又被召了回去。自来是飞鸟尽良...

半年后，楼盘成功交付，他又被召了回去。自来是飞鸟尽良弓藏，此时他离开总部已久，自然有人上了位，他不可避免地要坐冷板凳。恰逢我此时遭遇了巨大变故，他按正常程序请探亲假，被公司以人事改革中不宜休假为由拒绝。急火攻心的他，直接冲到老总办公室，拍着桌子狂吼，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今天，你准假也得准，不准也得准！了不得，这个破工作我不要了。一时的豪迈，换来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好在我无恙后，他又受邀去了江南。

六年前他对我说，我就准备扎根在这了，这边很多市场都不规范，所以我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此后，他断断续续遇到不少事情，有的他会跟我说，有的他报喜不报忧。最艰难的一次，是已经到了年二十八，他负责运营的公司，承诺的分红一分都没有兑现，白纸黑字的合同生生成了摆设。三代同堂的家里行将断炊，彼时我才历劫难，余生般的得以转换环境，好在年底还拿了五千块的年终奖。我说，别的我做不了，五千块奖金，一人一半！年，总要过！他说，不急！我明天再试一次。腊月二十九，他在接我之前，又一次去哀哀泫告，总算拿到了一个月的基本工资。便一口回绝了我的奖金，你自己留着花，有了这四千块过个年也就够了，初八又能领到工资了。正是这次用人单位的恶意欺骗，促使他自立门户。创业之后，更是千头万绪，风波不止。一度因了事故，公司几近停运，但他始终不言退，一直规范行事，还在公司入门处挂了个牌子，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一心一意创品牌。这些年稳扎稳打，事业版图逐步拓展，连获主管部门多次嘉奖，年前又得了一次无锡市诚信单位的称号。旗下公司日益增多，开创了多元化发展的局面。



如今回想起来，从他月入三百起，到在杭州做小贩被治安拘留，始终没有吝啬对家人对他人的付出。最艰难的时候，我嫂子在出租屋里，身无分文闭门忍饥睡了两天。这样的滋味，80后多半很难想象了。没有自由的他，掏出最后的十块钱，托被提前释放的人，送给嫂子吃碗面条。那年底，他为了一千块钱，在鱼龙混杂的火车站里跟人打了一架，右眼整整红肿了一个月。到家，他却只字未提。后来还是母亲背着他，从嫂子口中套出了真相。接我回家的时候，面对我的询问，他起先说是走路没注意，撞电线杆上了。我凌厉地望着他，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他浑不在意的一笑，挨了一拳，拿到一千块也值了，不然过年的东西怎么置办呢？那会的家里，每年走亲戚拜年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可是，他跟母亲从不肯用我的工资贴补家用。

次年，母亲坚决不让他再去杭州，他便跟同学一起去了温州，终于有了月入1400块的稳定工作，他由此承担起一大家子的生活用度。侄子是这年出生，母亲也从茶山过去伺候月子。我实在难以想象，四口人的开销，如何就靠他微薄的工资支撑着！等他工资涨到1600块的时候，走出校门的堂弟也归到他门下，长兄不仅要承担他的生活，更要四处托人教他学手艺。因为工厂里面的普通工人，过得太过辛苦，他不忍兄弟受苦，间或再他点零用钱，谁知道，他又是怎么支撑过来的呢？





每次返乡，母亲总是要嘱咐他，家里亲房眷属都要买点礼物去看望，我更无从知晓他又哪儿有的余钱。好在母亲是把理家好手，先父过世的头几年，她单枪匹马，也抓下了大半收入。农闲了，就会请叔伯们帮助贩卖山货，收入均分。家里的这些进项，她每次到哥哥那边去的时候，都会一笔笔的算给嫂子。嫂子生性沉静，却也是极为难得的淳厚，某些秉性相极了母亲。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当初在温州的工地上，她常会接些织毛衣和串珠子的活计，跟母亲两个趁侄子睡着的时候织了贴补家用。她心灵手巧，绣花、编织都极为精美，哥哥一度甚至想开个网店专卖这些手工艺品。清苦的日子里，自然是省吃俭用，她那会的衣物多是批发市场淘来的，愣是给母亲买了一件高档的红色羊毛衫。母亲哪里肯收？两人在家争执不休，最后嫂子索性剪掉吊牌说，妈，你看，你不要也退不掉了。反正钱都花了，不穿不是更吃亏吗？母亲后来跟我说过好几次，你们穿得都不好，还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我怎么穿得下去？

人，是一定会受到生长环境的熏陶，家风必定会影响他的为人处事。我家世代忠厚传家，祖训男丁当家理事，姑娘一般不承茶山。是以，家道再艰难，母亲与兄长始终不肯动用我的收入。面对我的坚持，母亲态度坚决，这是你哥哥应该承担的！想你父亲十六岁就开始当家主事，当年经济那么困难，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吃喝用度，他都照顾得井井有条。现如今才几个人？况且我还能自食其力，这么点事，他就承担不了了吗？我的儿子，有这么窝囊？你也给我记住了，男人能承担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作为！

母亲的话掷地有声，不免令我想起先父生前，经年对我们耳提面命，做人要正直，做茶要虔诚，人道即茶道！我们能生在茶山，那是皇天厚待！茶是地之精灵，如天际云朵，最洁净不过；茶清水澈，是教我们为人清白正直，欲做茶，先做人，茶道即人道。他一生爱茶成痴，母亲曾戏称，你要不要在床头、身上也种点茶，好叫你时时跟茶走，睡里梦里也不忘茶！而今，居家南迁，兄长另谋发展，母亲年事渐高，我身处故园，不忍祖业凋敝才勉力承袭茶业，虽经茶行几番磨练，却须臾不敢忘却旧日庭训，遂将我打理的茶叶命名：云涧清露。唯愿，清白家风永流传，甘醇茶香万里远！

    关注 云涧清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