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百鸟朝凤》还缺一篇什么样的影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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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的


从500万到5000万,最近吴天明的遗作《百鸟朝凤》成为院线里最受争议的一部电影。出品人方励在视频里下跪求支持,我不知道这个行为该怎么评判,但以微博、朋友圈为主的各大社交网络出现了好多相关影评,公知和知识分子的影评尤其多。

到这个局面,方励那一跪,已不是方励的一跪,更像是吴天明的一跪,很多电影界人士或公知,受不了这一跪,纷纷洋洋洒洒感慨千万言。

作为观众,你想想,你正在茫茫院线里挑选一部电影。你会看上《美国队长3》,看上《愤怒的小鸟》等大IP,你不会看上一部看起来包装过时、宣传零星且没有大牌的电影。经由方励那无法评判的一跪,你忽然注意到了这部电影,你去看了,如果绝大多数人觉得这部电影不好,数字不可能从500万飚到5000万。

可事实上,要谈论吴天明的这部遗作,还真是一个难题。论电影本身,在中国第四代导演的作品中,这部电影绝对算不上最上乘,虽保持了一贯的细腻。论拍摄本身,我觉得电视感过强,电影质感不够。论电影语言本身,镜头语言、调度和音乐都是中规中矩的。论故事本身,前半部讲授艺好戏连台,后半部讲民俗的没落节奏有点怪。

那么,是什么让500万神奇地变成了5000万呢?

一家之言:中国世俗精神的渐行渐远。

中国人的世俗精神,我以为是千百年来最接地气的精神。佛教和共产主义可以传入中国,但倘若释迦牟尼和马克思一起来到中国,我们一定会请他们吃饭喝酒,聊一聊民风、天气、病痛,孩子们是不是有出息,对待他们如“有朋自远方来”。他们大声传播他们的教义时,我们会给出答案:请吃酒、请用茶。

就像贾樟柯的电影一样,当他把固定机位盯准了一个逝去的年代,他电影的全部意义在于他的符号,而他的所有符号都是中国式的世俗。到了《三峡好人》,甚至归结为中国人最日常的“烟、酒、糖、茶”。这好像应该是中国人生活的全部。没错,我们可以将婚礼交给婚庆公司而不是教堂,可以把“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的重任交给花钱聘来的无名司仪而不是神圣的神父,可是喜烟、喜酒、喜糖,我们全部自己操办,含糊不得,好像,我们所有的信仰都倾注于其中。

李安的《饮食男女》之所以会在西方这么受欢迎,是因为他把一家人的情感全部微缩在饮食和味觉中。

中国文化里虽然有很艰深的形而上的哲学部分,但本质在世俗精神。这个本质,当然可以是一把唢呐;这把唢呐成为信仰之后,就是一曲《百鸟朝凤》;这个信仰渐行渐远的时候,就是一部《百鸟朝凤》的全部。

电影开始的时间是1982年,电影里面讲到了对《百鸟朝凤》这支曲子全民性的仰望。它或许存在于讲述中(天鸣父亲最开始的讲述),界定了它是献给最德高望重的人,也界定了它的传授,不是拜师学至出师,就能学到这一曲,因为它和人的品行有关。它也存在于一次下跪中,查村长过世后,其子孙向焦三爷拜求此曲而不得,举家沮丧。它更存在于师门传授于谁的师兄弟抉择间,这一曲传授给天鸣或者蓝玉,两个人的命运都会发生偏轨式的改变。

更何况片中展现的唢呐现场,有着浓厚的中国式仪式感。唱班师父坐在太师椅上,底下人头攒动,表情严肃,听着唢呐吹出悲歌、喜歌,可脑海中最神圣的那一曲《百鸟朝凤》永远都不会出现。到最后出现的时候,洋乐洋服来了,洋汽车来了,洋楼全部盖起来了,焦三爷从唢呐里吹出来的血,像那一壶尘封了二十年的杜康,可我明明觉得那不是杜康,那是醉生梦死酒。

焦三爷说,咱们这八百里秦川,怎么可以少了唢呐声?八百里秦川需要唢呐声,可滚滚的时代不需要。不需要,是一种原罪,花去了观众4500万的票房。但影影绰绰的记忆深处,这笔账必须得花。就像阿城先生在《中国人与中国文化》中影影绰绰地讲过一个故事:

“我记得很清楚,一九七六年一个夏天的晚上,我所在的山区放《刘三姐》,有人从早上就开始出发,傍晚赶到,坐在路边吃带来的干粮。《刘三姐》是中国广西的一个很有名的歌剧,当晚赶来了大约四千多人,放映机和银幕摆在两山之间,人们就坐在相对的两座山的斜坡上,情形有点像古罗马的剧场。只要能看到电影,一般人不在乎看银幕反面的故事。

当天晚上的高潮是,电影放完后,四千人要求再放一遍,放映员不干,于是放映员被包围了。商量的结果是,放映员要求吃一顿好饭,之后就再放一次。四千人于是等待了一顿饭,从洗菜、淘米、杀鸡,直到喝完最后一口汤和饭后必须的一支香烟。当银幕再次闪亮的时候,我可以给‘幸福’下定义了。”

这或许也是《百鸟朝凤》的全部意义:

世俗的幸福,以及,

它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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