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读什么？——以陈丹燕的《我的旅行哲学》为例｜读书讲座_【俗人说】

我们阅读、交流、分享，就是为了从各个角度去理解、去解读作品，以提高我们的阅读能力、审美能力、感受能力，为了一个最终的目的，提升我们的生活质量，让我们短暂的人生活着更丰富多彩，更优雅从容。...

我们阅读、交流、分享，就是为了从各个角度去理解、去解读作品，以提高我们的阅读能力、审美能力、感受能力，为了一个最终的目的，提升我们的生活质量，让我们短暂的人生活着更丰富多彩，更优雅从容。

一

读书读什么？

这个问题复杂又简单。

说复杂，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在读书，从幼儿园孩子读绘本，到老学究读古籍，这都叫读书。他们读的内容不一样，形式不一样，目的不一样，收获不一样。

所以，读书读什么的问题就不好回答。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答案又很简单。

只要是书，它基本由形式与内容两部分构成，包括竹简、帛书、纸书、电子书，不管载体是竹片是纸张还是电子屏，其内容都是由文字加画面（这个画面，可以是上古的岩画、中古的漆画、绢画，后来的现当代的照片，也可以是电子书的动画）构成的，也就是字与画。

那么，读书读什么，这个问题就可以用“读字与画”来回答。

可是，如果我这么回答，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像是废话呢？

所以，读书读什么这个问题其实还隐含着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读书学什么”。读书的本质，不是“读什么”的问题，而是“学什么”的问题。

二

那么，读书到底学什么呢？

我以为，有两个方面可以学：

第一，学习形式。就是书中的文字、图片、色彩等表达意思的形式。

书是由文字图片构成的，文图的组合表达意思，而这种表达方式本身，也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具体到陈丹燕的这本《我的旅行哲学》。她采取的不是插图法，而是主题汇集法，她先是提炼或设定一个主题，然后再按主题组织图片。

她的第一组图片叫《他者》。

有朋友问：“他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者是我们之外的世界或人，它的词义与“自己”相对。或者说，他者的反义词应该是“我”或“自己”。

有些时候，我们无法准确定义一个概念或一个词汇，那么，我们可以通过它的反义词来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他者的具体意象，就像文中一幅图片那样，在德国的一个剧院里，一个玩偶（他者）与作者并排而坐。

他者，是一个独立于我们（作者和读者）之外的存在，是一个我们要观察关注的世界。

陈丹燕的这部书，图片也有独立的内容，不过我们刚刚开始读，暂时不关注这一部分。大家如果有时间和精力，自己可以试着解读一下。

三

再一个是文字表达。说文字我们首先要讲陈丹燕这个人。我给陈丹燕下了个定义：“她是土生土长的洋娃娃”。

这里面有两个关键词：土生土长洋娃娃

陈丹燕是中国人，生长在上海，读中学时就开始在文学刊物发表作品。1966年上小学，1972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才踏出国门去日本。所以我说她“土生土长”。

但陈丹燕是洋娃娃。

她生长在上海，上海是中国最洋化的地方，建国前号称十里洋场。她的父亲在远洋船上工作，她的兴趣、她的环境，都是洋化的。或者说，在中国这个环境里，她的生活与阅读相对来说都是最洋化的。

尤其是当她从1990年第一次踏出国门以后，一发而不可收，到现在已经旅行了二十余年。她陆陆续续出版的旅行文集也已经有《咖啡苦不苦》《今晚去哪里》《漫卷西风》《木已成舟》《我要游过大海》等。

去年她重新组织内容，计划出书17种，目录在这本书的后边，但边出边调整，目前已经出了的，有《我的旅行哲学》《我的旅行方式》《咖啡苦不苦》《今晚去哪里》《令人着迷的岛屿》《樱桃树下爱与弗》等6本。是对她二十多年世界旅行的所写文字的阶段性整理。《我的旅行哲学》是这一书系的开篇，也是目前6本中水平最高的。

在本章的结语部分，她说：

经过二十多年的洲际旅行，那曲曲折折的道路，巡回往复的旅程，长长短短的独处，我想自己大约当真爱远方。

四

现在，大家正在读陈丹燕的书，大家会发现，她的文风跟很多翻译作品很相似。她用很多长长的句子，句式繁复，各种修饰，如果不静下心来读，往往容易看不懂或看不全她表达的意思。

如第8页最后一段：

被毁坏的世界，是涨潮时分的威尼斯圣马可广场那些进水的古老咖啡馆和湿漉漉的鸽子；是伊利诺伊平原大门紧锁的养鸡场里的白羽鸡；是福岛海岸线上，被污染的小镇里，春天开得满树满街的古老樱花，浑然不知土地和海水都已致命，仍旧无辜地日夜盛放，优美凋零；也是冬天不再下雪，冰川失去蓝色，变得惨白而肮脏时，东巴人还在玉龙雪山下高唱着世世代代的歌：这是我的家，有白雪红太阳。叫天，天答应了；叫地，地也答应。

193个字，其实是一句话，被毁坏的世界是：咖啡馆、鸽子、白羽鸡、樱花、东巴人的歌。

是福岛海岸线上，被污染的小镇里，春天开得满树满街的古老樱花，浑然不知土地和海水都已致命，仍旧无辜地日夜盛放，优美凋零；

这么长的一个句子，仅仅是一句完整表达的一个部分。

陈丹燕用如此繁复的句式与意象来表达她所定义的被毁坏的世界。

五

还有大量的景物描写，跳跃式的，南北打通、四季打通、自然与人文景观打通，景观与文学艺术打通……

比如第24页倒数第二段：

卢布林街上有一棵巨大的杏子树，树下满是熟透跌落下来，摔得稀烂的杏子，满街都散发着杏子发酵的醉意。辛格是否在他的小说里写到这样的街景，我已经忘记，但我想这气味和这棵树在心中引起的悲悯，这就是典型的辛格。

由街头的树，杏子的气味，写到悲悯的感受及作家的性格。在这里，视觉、嗅觉、感觉、想像，全都打通，融在一起了。

陈丹燕的作品内容很丰富，可以无限阅读，无限解读，常读常新，她的种种表现手法的打通，拓展了读者想像的空间。

这里稍微跟大家谈一点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凡是优秀的文学作品，很难有权威的定性式的解读，往往都是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依据各自的知识基础，来理解、来解读。

比如对《红楼梦》的研究已经成为一门学科，叫红学，研究解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断有新的观点、新的见解涌现出来，挑战曾经的定论与权威。

六

话题回来，我们说“读书学什么”的第二个部分——学习内容。

书中的内容包括两个方面：观点与方法。就是作者在书中所表达的看世界的观点与她观察世界的方法。

比如29页最后一段：

旧大陆如同一座旧城那样小而精致，时光与人生留下的痕迹在此层层堆积，渐渐变得像诗歌一样精炼却意味深长。所以这里的审美讲究小即是美。

这块大陆多年来充满了诗人、画家、小说家，城堡和宫殿里上演着无穷无尽的皇室故事，不幸的皇后总是居多，屋顶上也会走着骑兵，还有心理学家来探索那里丰富细腻的心灵，音乐家世世代代前赴后继地用声音描绘出自然与内心的各种声响，致使心灵与自然的共鸣从未停歇。这种精神活动影响了这里的世界，使它灵肉融汇，终于令人依恋。

作者的观点是什么？

旧大陆是精致、美丽而令人依恋的。

作者用什么方法得出这样的结论？

罗列这块土地上出现的诸多的人文成就，诗人、画家、小说家、城堡、宫殿、故事、音乐、社会科学成就等。

七

具体说说观点。

观点说大了就是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具体说就是看世界的角度、方式、思路和通过这一切得到的自己的见解。

比如说，世界是上帝创造的，用了七天，第一天造啥第二天造啥。这是一种世界观。

比如书中第6页第三段：

上帝说“要有光”的话音刚落，太阳就将这天地改变。那是一种无声但却明确无误的欢腾，好像有鼓乐齐鸣。

这段话就借用了圣经中上帝创世纪的故事。虽然这未必代表作者的世界观。

还有，比如说世界是自然演化的，是所谓《天演论》。这是另一种世界观。说人是猴子变的，就是这一派。

还比如说，认为世界肯定是进步的，善一定会战胜恶。这也是一种世界观。罗辑思维的罗振宇管这叫理性乐观派。

还有人生观价值观，比如有的女同志把全部身心都放到孩子身上，自己就是为孩子活着，她是想通过孩子的人生展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是一种人生观价值观；

还有的人现在说啥不要孩子，甚至不结婚，他们不想为任何人活着，只想自己活着自由，活得好，这也是一种人生观。

八

再说说方法。

就是具体的看世界做事情的方法。

比如拆书法，就是一个具体而有效的、易学可操作的读书的方法。

具体到陈丹燕的这本《我的旅行哲学》，我们看她在旅行中用的方法：

日出，是看；云林，是听；海水，是潜；草地，是感（感知感受）；海边的日落月升也是看……

比如第14页，第二段：

我躺在草里，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大地的安慰，沧海桑田，人生短促，但自然自会生生不息。在人的短促的生命里，偶尔也能看到自然的永生。亿万年的冰河融化了，消失了，被冰冻了亿万年的苔藓就活了过来。想起它们，就好像想起那种海枯石烂不变心的爱情传说。我躺在那里，好像一块古老的冰躺在它的旧河床里那样顺理成章。那一刻，我似乎觉得自己的生命也许消失，但人类生命与自然的相伴，也是永恒的。一时，自然的永生和自己生命的短促在我心中引起的不是感伤，而是安心。那是一种生命会前赴后继地与自然相伴的安心，形而上的安心。

九

今天，以陈丹燕《我的旅行哲学》为例，谈了我关于“读书读什”么的一点想法。这里首先说明一点，我的想法不属于任何专业及流派，它仅仅是我个人多年来阅读的感受与心得，是关于普通大众读书的一些看法，不是学院派，更不是精英派。

前面我说过，一部文学作品，可以无限解读，解读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猜作者的想法，也不是为了追究出作者的原意。如果想知道原意，陈丹燕活得好好的，可以直接去问她。

事实上，文学作品一旦问世，它就脱离了原作者，而有了独立的价值，而这种独立的价值，即使是原作者，也无法干预。

我们阅读、交流、分享，就是为了从各个角度去理解、去解读作品，以提高我们的阅读能力、审美能力、感受能力，为了一个最终的目的，提升我们的生活质量，让我们短暂的人生活着更丰富多彩，更优雅从容。

这个，才应该是大众阅读的目的。我以为。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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