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蓝图里没有我

 

她只在睡前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对我说:“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再和我说你的未来,我听得好烦乱呀。”我问:“不该是觉得很有雄心,壮阔得很吗?”她回答了我一句:“那你的人生蓝图里有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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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我们家书房的门背后有一块凹陷,我和她开始各执一词。

她说:“那是你青春叛逆期的时候发轴踢成这样的。”

我说:“那是你当时在家追杀我时失手留下的。”

回忆着,回忆着,语焉不详。还是坐在沙发上并排歇会儿。

这样的日子真好,我不再喜欢躲她,防她。她也全不必寻我,查我。

青春期过去并没有太多年。脸上凹凸的痘印尚可像一个记忆新鲜的战士,回忆着那段此消彼长的腥风战场。只是,敌我双方却已经讲和多年了。

她问我申请学校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进展。我明白这背后的深意,说:“你放心,念完书我不会直接回来的,我得在外面多闯几年。”她挣开我缠绕在她的脚上的小腿,恶狠狠留下一句:“我放心个屁!”

她甩开我午睡去了,我不明白她一阵阵抽紧来的焦虑,就像个叛徒一样和同学讨论起了更年期症状。

下午,她不在家,我的微信响个不停,全是她发来的网页链接。点开来就都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十年目标:城市金融中心、浙大国际学院、杭嘉城市轻轨。

我把手机扔得老远,看穿她的居心!

歇了好一会儿,手机安静着。她终于发来了一句话:“从没有想着你回来,总希望你优于我。只是你要知道,城市在变好,可圈可点之处不少!”

我好像舒了口气,为她敲上了个章:还算通情达理。

今年的农历年,是她的本命年。红袜子、红围巾,更加执着于新年祭祖的每一个细节,还在祭祀的那天,把我送出了家门。因为她担心我会随时说出一些犯忌讳的话。她越发对于这样子的事情热衷,我越发觉得她老了。只是,她总是这样说:“我是在替那些总跑得没影的人求平安。”没有等她说完这句话,我又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了。

在我看来,她确实已经老了,可以明鉴的地方还有许多。

单位里报兴趣小组,她不报摄影、登山,却报了一个太极拳,也总愿意在我的面前展示她轻盈飘忽的打法,自鸣得意。

她的微信里收藏的,全是有关养生的资料,她买养生的书,尝试各种名目的保健品。偶尔甚至心知肚明,还去保健品直销人员的工作室听产品说明会。做菜拿量勺放盐,每天细数着吃下去蔬菜粗粮的种类,不再醉心于鸡鸭鱼肉,津津乐道于那句俗不可耐的话:“粗茶淡饭保平安。”

有时,她甚至老到,对于用钱的原则也失去了主张,变得迟钝不爱算计。这几年里,从我的嘴里说出的所需所求她并非悉数懂得、也不再有兴趣一一弄懂:英语培训班、出国中介费、健身年卡、治痘修复卡。她那样平静地往我的卡里一点点补充输送,宿命本该如此的样子,淡淡说一句:“商业化在我的理解里,就是别人都很擅长让你掏腰包,你呢,擅长让你爸妈掏腰包。”当然,我也知道,她在另一面,永远像一个江浙的精明女人一样,在“双十一”的网上和无数年轻女人一起拼杀,买来的东西往往是物美价廉,深得老姐妹的效仿。或者也因为房子每月多租出去了500元钱向我发来喜讯。

她说她惊恐于大大小小马路上横冲直撞的车辆,保护欲却未退,总是牢牢拉着我的手,让我慢点过去。她说自己已经老得不想去学车了,却强逼着我去学车。她向我宣告:“等你学会了开车,必须载着我去上海吃点心,去乌镇过夜。”不过我正告她:“等我学会了开车,我要去德国没有人的公路上,不限速飙车。”她听到这样子乌烟瘴气的想法,习惯性扭过了头去,好像是闻到了一阵鱼的腥臭。

节假日,她去河边公园活动手脚的次数多过了她每日刷牙洗脸的次数。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木椅子上,伸着头,看着河面的细波,一会儿敲胆经,一会儿拍足三里。她和我讲解人体经络,我远远躲着看着。

即使她因为练习瑜伽使得身材像从前一样挺拔,她也不愿意接受人家说她像一个年轻小姑娘的玩笑,更加不愿接受什么登台参加歌唱比赛的倡议。她觉得这是对于时光与岁月的亵渎,已经发生过的变老,又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我总对她说:“你过得好无聊!”

她说:“只希望你每天都过得有聊。”好在,我好像总有逃遁之所。即使不能够马上回学校,也大可以来一场自以为“说走就走”的出游。

回家一个月后,我再次离开她日复一日的陪伴,短暂出游。

回来后,发现家里的水果、面包全都是新鲜的,她也权当是我哪里也没有去过一样。

她只在睡前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对我说:“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再和我说你的未来,我听得好烦乱呀。”我问:“不该是觉得很有雄心,壮阔得很吗?”

她回答了我一句:“那你的人生蓝图里有没有我?”

我一下子,被她的这句话噎住了。

她在高铁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她说,这样即使你在北京、上海工作,也能够一下车就回家。

她甚至给自己买了学习机,开始温习那些已经生疏的英语句型。她说:“万一你真的要出国,那我也得体体面面来看你,说英语。”那时,我正在计划着留学的事情。

终于到了大四的新年,从小长大的小伙伴有的有了像样工作Offer,同岁的表妹也把自己的男友迎进了家门。她坐在一旁,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句:“我知道你的心里不止那么一点儿乾坤,那么就拿出一点厉害的样子来!”

那一刻,我和她,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好像小的时候,我们相视一眼,就会把彼此逗乐一样。

新年以后的京沪高铁上,我总能看到不少年轻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让孩子对着手机说:“爷爷奶奶,我们明年新年见!”每次听到这句话,与其说是一种问候,不如说是一种杀戮。我便有了另一种车外的画面感:一对生活优裕的老夫妻,在空荡荡的大屋子摸索,等待着来年新年的那一次雨露泽被。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变成了他们?

我们俩不吵架的时候,她曾和我说:“如果你要出国,那一定要把我带出去,不然我要拍死你。”

我连声应道:“好,知道了。”

她继续发散着自己的思维:“你老妈我当时报考的还是英语专业呢。隔壁英语老师王老师是笃定要出国了,因为他儿子会留在美国,可是,你这脑子也不会念工科的呀……”

她又走进了在我主导下的她的人生规划中,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下一秒,她真的又会打开学习机练习口语了。

我开始相信,只要我的未来有多少种可能,她便会去做多少种准备。因为她是那样发怵于一句:“你的蓝图里没有我。”

只是,我的蓝图里好像真的没有她。

岁月静好是她一厢情愿的神话,而我疯疯癫癫变幻着自己随时可以想到的人生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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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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