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条狗，好像一个人
你把我当宠物我拿你当家人我是你的玩物，可丢弃你是我的习惯，不想换...
你把我当宠物
我拿你当家人
我是你的玩物，可丢弃
你是我的习惯，不想换
破碎的抱枕散在墙角，电视遥控器被砸碎了一角。倚着餐桌的女人，早已吓得动弹不得。半蹲在沙发上的男人，擅抖着膝盖。你愣愣地看着我，脸上布满惊慌。
我舔了舔染上鲜血的雪白皮毛，咧开嘴让尖牙外露，毫不顾忌脸上的伤口仍在淌血，恣意享受带给你们的恐惧，并一步步逼近你……
是你开启了我的意识和记忆。
你从一双大手上接过我时，我只有不到5斤，你也只是刚上初一的学生。
那双大手的主人对你说，这是我战友送来的杜高犬，它可是世界著名猎犬之一，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谢谢李叔！然后你欣喜地抱着我，笨拙地倒了一碗牛奶，我第一次见这种带着奇怪气味的液体，不敢碰。你又重新倒进一个奶瓶里，直到塞进我嘴里的奶嘴溢出奶后，我才意识到你是在喂我吃的。
我慑慑发抖的身体，在你的关心下逐渐长大。每天晚上，我都要忍受你拿着一个破铁块吹出的声音，直到有天你的妈妈进来房间里说，这么晚就别吹口琴了。你一脸无辜地说，你是怕我睡不着才吹的。
后来，我喜欢上了这个旋律，只要你哪天没吹口琴，我都会含住口琴跑来放你脚上，于是，你发出的怪声，成了我的安眠曲。
你常常枕着我的背脊看书，而我，看着你。
你常常踢球时也带着我，你追着球跑，我追着蜻蜓。
你上学前，都会起早半小时带我到楼下散步，我看到只有我的脖子上拴着绳子，而其他的狗都随意撒欢地跑着，这些小崽子们还经常对我投来嘲笑的眼神。
你看不懂它们的眼神我不怪你，但我对它们吼叫时，你为何要阻止我？你从没解释。我也发现，当我吼叫时，其他人的脸上，会跑出恐惧的表情，但其他狗叫就不会这样，难道我太凶了吗？可我也不想像那些撒欢狗一样娘炮。
有次路过一个菜市场，一个大叔拿着拖鞋对着一条松狮，一边训斥一边吼道：坐下！松狮吐着紫色的舌头，蠢蠢的样子，我想帮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也看到了这一幕，你拍拍我的背说，放心，我永远不会对你这样。
我最期待你放暑假，这是一年中我们相处时间最长的日子。我又盼来了你的一个暑假。暑假的第一天，你妈妈和李叔，送我们到你爸的家楼下，他们因公事要出差两个月，这段时间让你爸照顾我们。爸妈离婚后，你就很少来你爸这边，你带着我走进了家门。
你爸嫌恶地看着我对你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狗还带过来，能把这狗带去宠物寄养店吗？免得我还要天天收拾。我感觉到你的火气窜了上来，但你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解开我脖子上的宠物绳。你爸拍了一下你的肩膀，大声了一点说，没长耳朵啊？
因为受不了他对你的态度，我的嘴唇开始上翻，露出了我的牙齿，带着阵阵的低吼。你知道，你就是我的世界，我不会容忍任何人侵犯你。
你摸着我的脖子示意让我别这样，然后回头看着你爸，一字一顿地说，寄养店？就像你当初抛弃我和我妈那样吗？你爸的眼神中有些暗淡，他说我先去做晚饭了。
他不是畜生，他是我的朋友！你朝着你爸大吼的样子，让我误以为他是你的敌人，我轻松将他扑倒在地，正当我咬向他时，你猛地抱住我的脖子拽到一边，然后赶紧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我们只是聊天的声音比较大而已。
我知道你口不对心，但也不再有所举动。你爸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防备地看着我。第一晚，就是如此地尴尬，即便这样，你也没忘记给我吹口琴听。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你跑来叫醒我说，我爸刚才说今天带我们去钓鱼。我开心地咧开嘴叫了起来，你爸又露出了那种嫌恶的表情，你让它别叫了，一会吵到邻居。
一路上，你不停地问你爸还有多久到，他总是说郊区很远的，今天还挺堵车。在汽车的后座上躺了不知道有多久，太阳都快在车顶的时候，车总算停了下来。车门一开，得到解放的我迅速冲下车，但这时，你爸迅速地从车内关紧车门，并掉头往回开。
我愣了好一会，刚开始还能听到你喊着，爸你干嘛，停车、停车！直到看到你用力拍着后车窗向我挥手，我才拼尽全力追了上去，但汽车真的太快了，几公里后便把我甩开，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公路尽头。我茫然地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一直走到天黑，我又渴又累，路边有个河沟，顾不得脏了，我喝了好几大口，水里的腐败味道和泥沙，让我想起你曾喂我的牛奶，是那么香甜。
这时路边出现一个带着帽子的年轻人，他手上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金属棍，棍头上还有个绳圈样的东西。他一边幼稚地对我说狗狗乖、别动，一边将棍子伸向我。突然感到脖子一紧，那个绳圈死死地勒住了我，旁边又跑来一个家伙把我抱起来塞到路边车上的铁笼子里。
我感到笼子里还有另外几只狗，他们也发出恐惧的低鸣，但封闭的铁笼里什么也看不见。一路地颠簸后，后车门打开，我撑起昏沉的头探了出去。
一个人向上拉起一面锈迹斑斑的卷帘门，零碎的锈末飘落下来。当他打开门边的拉绳灯后，我惊呆了。
这像是一个狭长的大型货仓，中间有条特别长的走道，两边是叠放三层的铁丝笼，每个笼子半米见宽、一米见长，多数笼子里都有一条狗，而且都是比特犬、土佐犬、斗牛犬等凶猛犬种。
遍地可见的狗屎，有的还挂在笼底上，最底下的狗最可怜，地上都是半干的尿渍。弥漫的骚臭味，让嗅觉灵敏的我不堪忍受，主人啊，你看你把我丢弃到一个什么地方了。我很惊讶，居然第一次对你感到失望。
笼子的高度根本站不起身子，只能趴着，我咧着牙对那个塞我进笼的人狂吠，但他无动于衷。旁边的一条比特犬对我说，歇会吧，我之前也是像你这样被抓进来的，运气好，明天就可以离开。
离开？去哪里？但那条比特丝毫没有和我聊下去的意思。带着失望的心和疲乏的身体，我耷拉下头睡去。
一阵哗啦啦……卷帘门再次打开，看来是白天了，光线晃得我有些晕眩。又是那个歪帽子，他带进来一个留着板寸头的大汉，格子衬衫上的三粒扣子开着，露出黝黑的胸毛，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
大哥，我们昨晚到了几条新货，您看看。歪帽子嘴上斜叼着烟，一边指着我说，您看眼这条杜高，毛色油亮、身板结实，阿根廷进口的纯血种，绝对是好货啊。金链子发出一声耻笑，你咋不去说相声呢？还阿根廷进口，我还不知道你们，又是哪个小区偷来的吧。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价格，金链子对我似乎青睐有加，在看好几条其他狗时，他时不时地转向我，似乎在做对比。最终，金链子把我带走了。没想到，在我刚成年的第一年就换了主人。主人，我很想你。
头三天还好，接近一周时，我饿得连站立都困难。不巧的是，夏天的还老下阵雨，我被淋透了好几次。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况啊，哪有人这样养狗的，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对他说，喂！金链子，我不要淋雨！我要吃狗粮！
仍然毫无结果，也对，他和你一样，听不懂我的话，但至少，你还能理解我。可你却丢弃我，还不来找我，让我受这种折磨。
不知道又过了几天，一天中午醒来，好像是在金链子的家里。我用余光看到，我的身体被固定在一个长条木凳上。他手里拿着一个不断发出声音的金属棒在我牙齿上不停地打磨。可我头晕目眩、动弹不得，只能由他摆布。
折腾完后，我再次被锁在了院子里，连眼前的水都没喝就再次睡去。我做了个梦，梦里你用狗粮一颗一颗地摆成一条线，引诱我过去吃。我饿得不行，飞快地吃着那一颗颗狗粮，你每摆一颗都会后退一步。当我吃到最后一颗时，突然地板消失了，我开始坠入无底的黑洞，而你站在黑洞口嘲笑我，你怎能如此对我？
惊醒之后，我闻到了生肉的味道，虽然不比狗粮诱人，但我血液里感受到了原始的一种冲动，我饿，我想吃肉。我睁开眼时，面前有一个大石头墩，上面用一根大铁钉钉着一大块牛排骨。我用尽全力撕咬着，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不全是因为排骨，还是牙齿缝里渗出的血。
我的舌头明显地感觉到牙齿已经变得尖利无比，这肯定是金链子磨我牙时干的好事。我再次想起你，要不是你，我不会受到这种对待！
金链子真不是好人，他看我撕咬排骨变得轻松后，开始在排骨的外面裹上很多层厚厚的尼龙布，为了吃到排骨，我只能疯狂地撕扯。这时，金链子会在一旁大声吼，加油！用力！一个月后，我的咬合能力已能轻易扯开好几层尼龙布了。有时，我会冒出疯狂的想法，比如我去撕咬你，你会不会像尼龙布那样变成碎片？
可是，苦日子似乎还没到头。每天晚上，他都用嘴套封住我的嘴，带我到房间里的跑步机上跑步。我不想跑，可他用一块布衣套住我的身体，用铁链牵引我背上的布衣，我不得不疲于奔命。跑完也有好处，金链子会端来一碗鸡汤给我喝，还会搭配一块生牛肉。
只是金链子越来越过分，他每天早上都会把我拽起来出去晨练，可不像你踢球那样轻松。他会在我的前腿和肩膀处绑牢一根绳子，后面牵着一个特别沉的汽车轮胎，他都拿着鞭子，逼迫我在他家旁边的山坡上跑两个来回。当我跑不动时，我都会鼓励自己坚持下去，只有活着，我才能找你复仇！
有天晚上，金链子对我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花了半年的时间训练你，你今晚得跟我争口气啊。我疑惑起来，争气，争什么气？
金链子用他的车载我到了一个厂房模样的地方，他牵着我走入一个暗门下的地下室。刚一下去，就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我敏感地判别出，这是我同类的血腥味。
地下室里，十米见方的场地周围，密布着一群疯狂舞动的人，有的叼着烟，有的挥舞着钞票，他们兴奋异常地看着场地中央的两条狗，正在拼死相咬，撕烂的皮肉挂在脸上或嘴角，红艳的血液飞溅开来。
很奇怪，我没有感到恐惧，还有一种莫名的躁动在我体内喷薄而出，我强烈地渴望加入它们！金链子一把抱住我说，等等，还没轮到你上场，你看那条黑狗，一会给我往死里咬。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是一条和我一样强壮的黑色比特犬，它挑衅的眼神和低吼让我兴奋得血脉偾张。
终于轮到我了，周围的人依然如牛鬼蛇神般地舞动，当我冲出金链子的双手时，地下室的分贝达到了最高值。没有任何技巧，我的身体就是盾牌，我的尖牙就是武器，死死地朝黑色同类扑去。
多日的训练让我的耐力坚韧无比，黑狗在我的疯狂进攻下有点疲于应付，当我掀翻它咬住脖子时，它眼里的绝望让我无比畅快。主人，等着我，我也要让你这样。
睁大眼球且不再动弹的身体，黑狗的惨死，让我兴奋地原地蹦跳、吼叫。金链子一甩往日的沉闷，激动地对人群说，十倍赔率！十倍赔率！哈哈，我赢啦！
我猛地转头冲向地下室的出口，留下兴奋的金链子和荒诞的人群。我奔跑在夜晚的公路上，仔细搜寻我熟悉的建筑，运气不错，没一会就看到了市里的最高建筑物。我主人的小区离那不远，夜风吹去了刚才搏斗的伤痛，复仇的欲念充斥了我的血管，兴奋感再次涌了上来。
当我用头部撞了几下门后，主人的妈妈只是开了个门缝，我便挤了进去。我白色的皮毛已被血液浸染了一半，我的利牙在红色嘴唇的衬托下更为显眼。主人的妈妈吓得瘫坐在地上，李叔见状，拿起身边的一切东西砸向我，杯子、遥控器、甚至两个抱枕，他吓得连抽到一半的香烟都丢到了沙发上。
我愉悦地发出低吼，享受着李叔绵软无力的攻击。这时候，你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惊慌地喊着我的名字说，你怎么了，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
我心说，我当然知道是你，回来就是为了撕碎你，丢了我不去找，让我受尽折磨，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我龇着牙齿，一步步地逼近你，你却拿起桌边的口琴吹了起来。那首熟悉的旋律，带着过去的回忆，一点点地压制我的冲动，寻回我的冷静。
我想起了你笨拙地喂我牛奶的样子；
我想起了你枕着我的背看书的样子；
我想起了你带着我在绿茵上奔跑的样子；
那是我们共有的过去……
当我终于走到你的脚下时，你坐了下来，我的愤怒、不解、仇恨都消失殆尽。口琴仍然像过去那样安神，每一个音符都在洗刷我的痛苦、挣扎和委屈。你抱着我，拍着我的背轻轻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终于回家了。
这是童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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