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集（20160601）：从猴年马月的爱到牂牁夜雨园中园

猴年马月的爱u2028今天，芒种，猴年马月来了。又猴年马月？！十二年前，广州，丢掉记者的笔做营销大师，在沙盘上兜售按...



猴年马月的爱

今天，芒种，猴年马月来了。

又猴年马月？！

十二年前，广州，丢掉记者的笔做营销大师，

在沙盘上兜售按揭的美好生活。

二十四年前，长沙，整理第一本诗集，

《黑森林的诱惑》，屈原诗丛。

三十六年前，步云坪锦江边，看龙船下水，

一个"猛子"潜过半江瑟瑟半江红。

再往前，猴年马月与我无关，

而往后，猴年马月我也没任何幻想。

从亚当·斯密到凯恩斯，雨水清洗玻璃，①

被反复折腾的东西最后归入蜡烛，

什么声音撕裂门缝，一场风暴偃旗息鼓。

昨天，不表，早中晩在同一家星巴克

喝了不同咖啡，遇见不同的姑娘，

今天早上晨勃醒来爱了一回。

严酷日子除了咖啡、爱，还有什么？

世界仅仅改变于我们内部，

生活大师无须笔记录。

小暑前夕还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预料到的，高温龙卷风冰雹暴雨雷电，

或预料不到的，中暑空调病急性肠胃炎，

都会吹着唿哨进入干瘪钱包。

我跳下床，大海涨到了悬崖，

道路上残花被风吹向更高的虚无,

去你妈的，猴年马月，写什么鸟诗，

赶紧去找黄梅，冰镇绿豆沙。

2016.6.5  芒种 大雨 深圳

① 1723年6月5日，亚当·斯密诞生；1883年6月5日，凯恩斯诞生。前者被誉为“现代经济学之父，相信自由贸易，提倡自由竞争，后者被誉为“宏观经济学之父”，鼓吹国家全面调节经济生活。

割

头戴钢盔的猛汉手持长长的竹，

竹上绑着长镰刀，

仰望着接近残存的手掌。

他每拉动一次，皮肤燃烧一次，

血液却流不岀来。

亭亭玉立的夏天在黄色暴雨预警中

一次次疼痛，甚至休克。

迎风的棕榈，有一千只手，

立定成佛，不论树下的楚河汉界。

听得见鸟声，看不见鸟，

围观的阳光消失于脚步。

2016.6.6 即兴 深圳

考题

易怒的天气并不比情绪轻松，

绕过一个大弯躲过端午来到海边。

她，十二岁，参加一所名校考试。

陈旧发臭的酒店挤满考生的模拟题，

一米六五了，没有身份证，

碰到肥胖暴躁的警察该如何应对，

这比一道数学题难解。

假如在手铐的锃亮中，她惊慌为

失色的鸟，我是否要像波浪一样

怒击礁石，粉碎为沙。

现在远离大海，在酒店守着黎明，

闪电厘清混乱的雾云，

雨后的星辰指引我们渡过黑暗。

我猜测着她可能的百科考题：

奥巴马明年一月二十号缷任，

欧州杯足球赛今天凌晨三点开始。

我又在想，遍布警察的国度

能否维稳一片树叶的心。

她睡着了，我醒着等来时间的雷鸣，

带着白昼的激情奔向考场，

然后，漫长的等待。

世界又暗下来。

2016.6.11 深圳葵涌

园中园

他突然决定做一次流放的试验，

飞机换成高铁，进入黑洞时间。

他把自己套在仿古的中式园中园，

把目光收拢于白墙黑瓦和假山小盆景，

长五十步宽二十步由蜻蜓来丈量。

“他羞于作自己的悲哀的宠儿”（1）

风流大床谢拒枯萎的玫瑰，

园外园的柳与湖水涌不进玻璃和网丝门，

苍蝇与蚊子的企图宣告失败。

他总担心蛇的侵入，于是睡成蛇，

却掌握不了鼻水与拉肚子的节奏。

痛疼被早醒的鸟声唤醒，

一碗水城牛杂米粉解决了空虚的腹，

阻挡不了半湖荷花的次第开放。

湖外的喧嚣被长亭和拱桥拉平，

他缺少鱼杆和诱饵，即使是摆设，

也能垂钓波的幻影与内心的魚。

能够掌握的就那么多，茶之氤氲中，

“魔力把市区的畸形化为公园”， （2）

他不想今日的车把自己带向哪里。

辉煌的愿望最终都会回到园中园。

诗歌能像狗进入一道一道一道门吗？

雕花的窗上垂下去年的猕猴桃，

一颗一颗数不完，落到嘴边的酸

和真象一样消失在枯坐等待中。

但是我不可能“像受虐待的儿童悄悄溜走”。 （3）

2016.6.14 贵阳

注：（1）（2）（3）为奥登诗句

牂牁夜雨

发霉的雨从不找借口，

就像从牂牁到夜郎，消失的古国

改变不了万古的大地构造。

扬子准地台上褶带陷落于雨水，

我的褶子则起于道路的尽头，

能分清滇黔，但辨识不了珠江长江，

一道岭上有两种不同的归宿。

又一场醉，深情总被辜负，

就像薄情总被反复思念，

清醒和孤独之间的缝隙注满赤色的河，

湍急着奔向下游的繁华和宽阔。

落差百米的桥填平真实的鸿沟，

命运的尺度靠酸李的记忆连接，

能借口的假象只有比石头更瘦的山，

山上有逃亡的先民，

用黑色吊角楼撑起孤零零的真相。

牂牁夜雨一落三千年连绵不绝。

我不会与土豪们搓一宿麻将，

宁愿雨中漫步引来更大的雨水，

天与地一碰，这样就胡了。

而模糊中消失的界限进入沉重的门，

前景变成背景中的背景，

从我身体里溢出的雨水漫过挣扎，

挤入逼仄的下水道，

发不出一丁声响。

2016.6.15 凌晨 六盘水

愤怒，或欢乐世界

莲叶一个劲地铺向湖中央，

野鸭仰头伸腰任翅翅扑腾岸边的柳，

开辟的道路由波浪来完成。

我栖居园中园，湖对面，欢乐世界，

摩天轮静止，旋转木马黙哀，

疾风过山车死在一次痛快淋湿后，

海盗船上断裂的桅杆招不来一匹风。

我环绕着水上空落落的舞台暴走，

愤怒的麻雀抵抗天空犹如

诗歌对抗一个帝国，

再粗的栅栏阻挡不了野花的光芒，

时间还欺世盗名者一个颜色。

绕过种种可能回到园㚈小吃一条街，

锅贴与水煮魚冒着烟扑向窗户，

啤酒的泡沫一无所求，

名誉的门卫与乞丐毫无区别。

大门一关，小门一闭，

满园的栀子花香比我的才华更具天赋，

忘却它比酒更难，比混日子更可贵。

2016.6.15 贵阳欢乐世界

暗夜，记一朵或无数朵花的开放

一双鸽子在园中红色亭子前水塘中的

桂花树枝条上恩爱，

颤动。我无动于衷，

依次数过水榭边白墙上垂下的

金银花、萄萄、猕猴桃，

去年结果的桔子仍未落下。

水中的乌龟跳出水面翻滚了一次肚白。

所有声音冲击暗夜的灯光。

一朵白花的绣球状的花在墙角被发现，

之前粉色，

再之前紫色，

再再之前蓝色，

再再再之前绿色。

变色龙——

感谢这个魔兽的世界，由于她的存在，

这一瞬间归于惊愕。之后平静。

而园外的莲叶正酝酿着声势，

要在这个夏天留下一波勇气和信心，

红的朵将踏平污泥。

那时，鸽子会一掠而过，

不会记得绣球花插进了花瓶。

2016.6.17 贵阳

烙

那因厌倦了茅台酒而走出园中园的

是一条从倒闭铝厂吐出的铁轨，

莫名野花增添了荒废重量。

我没有在上面行走扺达远方的愿望，

一排红帆布搭载的阳光简易棚

成为老火车阴凉的站台。

我站在青草的蟋蟀间，

看见排开的铁架，架上有火炭，

火炭上有网状的铁丝。

我坐下来，学着对面女孩

烤三块土豆片，五块老豆腐，

她的脖子很白，项链垂向更白的山谷。

她用排笔蘸油刷了刷豆腐，

我也刷了刷，包括她的脸。

她用筷子夹起去沾红色辣椒粉，

我迟疑的一刻，她目光火辣扫过来，

击穿我眼睛中的乳房。

“不辣”，她说，

“哦”，她的话让我搓翻一碟火。

这是一个中年对青春的渴望，挂在

城市的边缘衰退的人流中，

正如园中白墙上垂下的六月葡萄。

我们没有继续谈话，目光交织的响午

让人不得安宁，迷恋与责任

又加了三块土豆五块豆腐。

我学到了一个字：烙，

古老的战争永无尽头，

无论漂泊者，还是穿白皮鞋的她，

以及拖着凉鞋吆喝的肥胖女贩。

幸好阳光没有亮瞎眼睛，

柳丝抚慰人心。

2016.6.18 午后 贵阳

彭一田：太阿诗作技法上有独特的一面，此处不展开分析。作品心理有较为明显的焦虑感。一个“烙”字已披露了缺少安全感的心迹。诗行中的“对话”，她“击穿了我眼晴里的乳房”，“柳丝抚慰人心”等句式已将此种焦虑展示无遗。

作为一名左手诗歌右手商业，而且是以商业立命的中年人，在这个局促而忙乱的时代里，面临定力的考验。作者此种焦虑有其独特性，一一不仅来源于转行，还包括商业世界的无序发展，“野蛮生长”等等，他人是恐怕难以体会到这种处于生活激流漩涡中的虚实交错，多维递进的焦虑的，冷暖寸心知。日常中有笨拙的笑，作者虚构现实情节，饶有兴致地展开叙述和勾勒细节，让人想到蒲松龄小说，太阿可能想在诗中做成一个有存在感的平台，以代偿某些不自主，不得力。换言之，诗是作者的一种慰藉，初恋的再现和走向世界的本初之心，虚幻而具象，真诚是本诗的一大特色。作者大量此类作品表明了太阿的辛苦和真诚，他恳切和倔强，坚忍与自渡的气质令人欣佩和信任。

    关注 e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