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父母心】抱抱父亲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真的想到过，父亲也曾经是一个孩子，受过苦，也开心过，..........
坚持原创 共同成长
“姥爷，1942年，你在哪儿？你几岁？”儿子看了《1942》的电影海报后问。我放下手头的事儿，看着父亲，我也想知道。
“我3岁，我们在逃难。”
“你们怎么逃难？”
“你太爷爷推着独轮车，你太奶奶抱着我，我大姐和二姐有时候走着，有时候坐车上。”
“后来呢？”
“第一夜我们住店，被偷了，第二天就只能住在一个破庙里，谁知道有狼，二姐被狼叼走了，你太爷爷听到声音就去追，没追到，回来，你太奶奶一下子就病倒了。二姐7岁。”
“后来呢？”大家沉默好久，儿子怯怯地问。
“后来没钱给你太奶奶看病，没办法就把大姐卖了。”
“把大姐卖了？”
“我是儿子，他们总不能卖我。”
父亲语气平淡，像是在说本该发生的寻常事儿，他说话原来就慢，带着河南口音，儿子眼睛一直看着姥爷，昏暗的灯光里，恍然如隔世，我越发说不出话来，儿子追问后来呢？
“好多年之后，在陕北找到她，她嫁给人家当童养媳，你太奶奶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瘫痪在床上，你太奶奶哮喘的病就是那次落下的，再没好过。”
“那你们后来住哪儿？”
我们就住在城墙破洞里面，幸好你太爷爷身体好，给人家干活，我和你太奶奶捡柴去卖。”
“墙怎么住？”
“老城墙，厚着呢，不知怎么破了洞，里面是夯实的土，我们再挖一挖就住在里面。”
“有门吗？”
“莫有，晚上躺在里面，歪歪头就看见满天的星星，我老觉得天空中有一条好大的鱼。”
“我也做梦梦到天上有一条特别大的鱼，鱼肚子上都是星星，我被包在一个海洋馆里。后来坐飞机，我还使劲找过，没找到。原来天上真的有大鱼，姥爷也看见了。”
（熹然原创作品）
儿子说话的节奏也变得很慢，我听着，父亲嘿嘿地笑着。在儿子“后来呢，后来呢”的追问下，父亲脑子里的记忆之门被推开了，很多事情显露出来：
“我命大，有一次发高烧，大腿肿得像树桩，人也不行了，被拉到城里的老中医那里，人家看你太奶奶可怜也没有要钱，给了一贴药，把大腿都糊上，拉回来，躺在城墙洞里。半夜我忽然清醒了，看着外面的天上星星亮的吓人，像一群群的鱼向我这边游过来，然后看到腿流出好多黑水儿，流了一地，你太奶奶看见我醒了，高兴坏了，我捡了条命。”
“我老在在城头捡柴，有一次要打仗了，日本在城外，中国军队在城里，有人跟我喊：小孩儿离开这儿，这打仗呢。我也不理他们，继续捡我的柴。”
“有一回我在河边玩，捡到一个布包袱，里面全是金条，我问谁的包袱，谁的包袱？也没人理，我一直守着，到傍晚有个中年男人急火火找回来，还骂了我一顿：小孩儿乱拿东西！”父亲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的腼腆。
“那会儿你几岁？”我问父亲。
“十岁吧。”
我转过头来看着儿子：“就你现在这么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过去我从来真的没有想到过，父亲也曾经是一个孩子，受过那么多苦，也开心过......
“你们这代人啊，只要别遇到饥荒、战争、人祸，平平安安就好。”父亲对着我儿子说，这番话，我在中学时听到过，那次是父亲难得的一次话多的时候，酒后微醺，他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后，说出了上面这句话。我那时年轻气盛啊，心里想人生光平安哪里够呢？现在自己也人到中年，望着孩子稚嫩的脸，满心的也是这样荷叶田田、儿孙平安的愿望。
（绿珀原创作品）
上期天下父母心栏目发了《飞翔的父亲》之后，有朋友反馈感同身受，包括一些行为动作都一样，她爸爸刚做完手术，她走进去，也是用手碰了一下父亲的脚踝骨。朋友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那么像，那一代的父亲和孩子之间不习惯肢体语言的亲密接触，才有这样的父女关系吧？
在和朋友的讨论中，我又想起好多往事，先记下这篇1942年的父亲、星空中的大鱼，以及荷叶田田的祈望。
那天离开父亲家，说再见的时候我让儿子抱抱姥爷，之后我也过去给了父亲一个拥抱。我有点儿想说：有机会抱抱父亲吧，他们曾经也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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