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三北陈雪 晨光熹微

 

我许是想过在一切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悄然逃匿。却不曾想过,是世界将我逼至绝境。...

作者 / 久曲

编辑 / 终年不遇
音乐 / kiss the rain
 清末说,三北是一个地方。从未出现,也从未消亡。

在青白之交的间隙中有了些生动明媚的活物的印记,却也总归是沉溺在一片暗黑的烟尘里,看不分明,即便轮廓,也是残缺。
大概三北是死的。真的是。在中国如此广袤的疆域中,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经纬来证明它的存在。说起来,清末提及三北的时候也是那样清冷的神色,却莫名总带了些悲悯意味。我从前也以为那是一种长久流浪后的无所寄托。

嗯,清末是属于流浪的,一个沉默着从藏地深处走出来的人,也在滇藏的公路上寂寞地度过了无数个夜晚,他也看过云南那样明丽的颜色,却也执着地认为那些色彩不是他的。他说他更喜欢陵墓中那些过于沉重的色调,像是最后留存的,也能够永生的颜色。他说三北是活在尘埃里的城市,大概已经死了。因为,尘埃深厚得让人窒息。

他说他回不去三北,他时常说。那时候,他的眼光总在灯火中明灭着的,像是有些妖邪的光。我确实记不分明了。但他的眼睛像极了他口中的三北。

三北,三北,三北。

清末从来不说温情的故事,也不过温情的生活。他是寄寓风霜的他大概是死了,或者是回三北了。他说三北大概是死了。本来三北也是该死在记忆里的,就像清末一样。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清末是否存在。

我想他的时候,时常都是盯着白得有些恐怖的天花板的,最近,我确实是没有什么自由的。他们抢走了我所有的地图,也几乎断了我的一切通讯。我好像是一个囚犯活在一切的禁锢之中,喘息不得。唯一的幸运是,清末唯一留下的信件,还来不及被他们带走。



“三北:

我时常写一些无用的信,哪里还寄得到,我知道你已经死了。我离开的时候那里正在下雪,南方哪里有什么看到雪的机会。就好像一切的巧合恰好卡进了齿轮的凹凸。那时候说不出的,有些冷,那时候外祖母给我穿了很厚的棉衣,手脚活动都不是很便利。我记得老太太的模样,不同于同龄人的单纯的苍老,我觉得她身上有很独特的气质,现在,我实在是说不上来这种气质。只是模样还很清晰,脸上少有皱纹,眼睛里是浑浊了,眼珠看上去有些灰,但眼神却是尤其好的。最好看的是头发吧,还是那样乌黑的模样,看不到一丝的白发。那时候,她还要下地去做活的,肤色就深一点了。她是很喜欢我的,总习惯给我添置许多东西。说实话,外祖母是我整个人生中唯一有着深刻印记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场雪之后,我就找不见她了。我知道,我总是在找她的,她曾经一遍一遍地告诉我,她活在三北呀,三北活着,她也活着。我知道是南方的城市,是的,三北是南方的城市,可是在我长到二十岁时候,发现,三北消失了,外祖母也消失了。我去寻了许多年,唯一可以重叠的只有那样雪的模样,我在苏杭的地带也见过了相似的雪,轻薄的很,没什么重量,总给人十足的不真实的意味。我知道,那里离三北是近了,近的很了。可惜了,三北不在那里,不在这里,不在任何地方。甚至我没有遇见一个相似模样的老人家,让我来询问一番。我得在这里说,我心里是痛苦的。是无论走过多少路都依旧不可忽略的,是疲惫淹没不了的。我也时常在路上同陌生人讲一些三北的故事。可是没有人知道三北。但是我知道啊,外祖母是生活在三北的,那个老太太。谈不上高雅,也一定不粗鄙的老太太。

现在,我知道,你一定死了,可是我还是要给你写信。我找到了老太太的坟堆了,上面杂草青葱得很,我总觉得老太太还活着呢。你说呢,不过是一场雪,为什么三北,你和老太太都进了坟墓呢。而且都是那样简陋的坟墓,而且都不再有回忆的人。我是很伤心的,我是唯一背负这些光景生活着的人。我知道,我找不到你是因为你死了。

终于很多故事都是落空了。老太太的,三北的,我的。存在的意义,生活的意义,流浪的意义。都失去了。我从前的生活除了记忆不再有意义了。我想告别了,甚至找不到一个熟络的人。我想还是该告诉你,三北。我想问问老太太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同从前一样,我想这样会好找一些,也许顺带就寻到你了。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去寻找老太太和三北。

……

清末”

清末写了许多字,他去找三北了,我想动动有些麻木的腿脚,眼角莫名是有些泪的,却从心底里说不觉得一点悲凉。因为,我不知道三北,不知道老太太,也记不分明清末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恶作剧似的使力跳了跳,似乎没什么人被惊动。窗外是有些沉寂的夜晚,没有星星,还是能看到模糊的月亮。

呼出的气还在空气中停留了好长一会儿,这时候,外面有了些不一样的骚动,我搬起椅子杂碎了玻璃窗,甚至,我去抚摸了那些尖锐的伤痕,不觉得疼痛,甚至有些欣喜。风灌进来,温度是极低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更向前了一步。

他们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的,在夜晚的雪。很细小却分明的雪,一点点坠下来,飘飘摇摇的样子,有着一切的自由和骄傲。清末,三北的雪是这样吗?有些好奇,便伸出手去想要抚摸,碰到了玻璃窗的尖利的棱角,带出了一整道血痕,一直到咯吱窝,起初血还藏在里面,后来才一点点渗出来的。有点温热,但是也渐次冷下来了。我觉得一切的记忆在上涌,在重叠,在发生,在说一切一切的故事。

“清末,你该回家啦。”

那是个老太太的模样,却悲伤得很,好像用尽了一生所有的力气用力地悲伤着,那时候她的眼珠子是真的浑浊了。然后便有许多人来拖拉我的躯体,我死死地拽着老太太的衣服,却有更强大的力量将我的手掰开来,疼得很。是的,有许多人的,跟那些把我关在这个地方的人有着一样的模样。他们带着一切的恶意在所谓的“意外”中毁了老太太,让三北消失了。

是啊,该回家了。我选择了清末的结局。在白雪粲然的夜,在坚硬的土地,在一片蔓延的猩红中。我终于还是找到了。

那时候,玻璃窗在离我有些远的上空,我看到上面有一个黑漆漆的破洞。我猜风是灌进去了,我不觉得疼痛,只觉得温暖得很。雪似乎能落进我的瞳孔里。原来,三北那年没有下过雪,那样轻飘飘的纸片扬了漫天。老太太不见了,她在那个小小的方盒子里。乌泱泱的也不是风声。

一瞬间,我就落下泪来。现在是真的结束了,清末,老太太和三北。终于消失了,三北啊,埋在了那一片雪中,雪呀覆盖了一切鲜艳的色彩。

是日,一切衰亡。

故事里的人都是等不及春天的。别问三北这个城市,至此无人能够应答;别问回忆,至此苍然断裂。

“清末,该回家了。”

“可是,这鱼还没抓到呢。”

亮闪闪的阳光底下,也曾有过一切的温情。流水泠泠的河,浅处只及脚踝。老太太无言跟在身后,而我只需盯住那条乱窜的鱼。那时候有一座城,带着一切明媚的味道,也从来都温暖。

我许是想过在一切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悄然逃匿。却不曾想过,是世界将我逼至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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