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論观賀嘉佳舞劇《婦好》

 

常见的古典舞剧目往往是汉唐背景,《妇好》这商代题材多少显得另类。初听剧名,我便不禁对导演贺嘉佳心生好奇:想来必是个极聪明的人——妇好在古典舞中绝少出现...



观贺嘉佳舞剧《妇好》


常见的古典舞剧目往往是汉唐背景,《妇好》这商代题材多少显得另类。初听剧名,我便不禁对导演贺嘉佳心生好奇:想来必是个极聪明的人——妇好在古典舞中绝少出现,束缚少,比较也少,便如京剧名家叶少兰出道时,不唱叶派经典的周瑜、罗成,反而独辟蹊径,出演其父叶盛兰大师从未演出过的《谢瑶环》里的袁行健,免了诸多让人拿来与其父对比的麻烦,于是自此一炮而红。再想来,导演也必是个极执着,不惜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毕竟“三王之事,万不存一,《诗》《书》所记,圣王所立,有可长太息者矣,独器也乎哉!”何况已出土文物中虽有一些妇好时代器物,与舞相关者着实不多,太多的细节需要考证与想象。

待到演出当日,目睹舞剧真容,顿知导演考证之精细、想象之丰满,足以令人惊艳。

舞剧第一幕,便是“祈雨”。众所周知,妇好之位殊,即在祀与戎。妇好是巫,《说文》所谓:“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从这个角度而言,古典舞而以妇好为题,向“舞”之起源致敬,当真意义非凡。



《明义士收藏甲骨文字》中有一字,上雨下舞,专家分析,即指一种祈雨之舞。其后一字,则更象“头戴面具而舞”之形。《甲骨文合集》亦有“辛卯奏舞,雨。癸已奏舞,雨。甲午奏舞,雨。”自辛卯至甲午,殷人奏乐起舞祈雨,可长达四日。莫怪《礼记》云:“殷人尚声,臭味未成,涤荡其声,乐三阕,然后出迎牲,声音之号,所以诏告于天地之间也。”

舞剧《妇好》“祈雨”一幕的音乐由埙起,旷远幽秘肆野瑰丽。头戴面具载舞作祭的妇好,舞姿充满雄奇的力量,全无女儿娇态。难得的是,舞步看似原始无拘,实则狂而不乱,步步皆不离古典舞章法。我不禁想起以前看过的日本尾上菊之助在歌舞伎名剧《春与镜狮子》中,一人分饰弱质女流弥生与雄猛的狮子精,面具摘戴间,静与动、柔与健的对比动人心魄。舞者朱磊这段舞,堪与经典交相辉映。



第二幕“出征”,颇令我有些意外。按理,古典舞最不缺“剑器”、“秦王破阵”等健舞素材,要表现妇好一代女帅征战沙场,纵便达不到“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其杀伐霸气总不难彰显。但此段舞以磬等打击乐伴奏,却煞是明丽 灵柔。突兀之余,转念一想,倒也颇觉有趣,莫非喻映《易经》之“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端的是“大道之行也”!



第三幕述妇好与武丁之爱。玄鸟生商,帝祚遐昌。从前看过述范蠡西施故事的锡剧《玉飞凤》,凤鸟之舞贯穿男女主人公离合,因无锡出土了战国玉凤,故以玉凤彰显地域特色,当时只觉太过牵强。此次《妇好》一剧现玄鸟之舞,则顺理成章,既是其时代标志,也恰与生命延续的主题呼应。玄鸟的服装独具匠心,袖收则是翼,袖舒则恍若生死轮回之径。很佩服剧组未在服装上拘泥于考古。



此一幕的配乐来自行者先生的建议,可谓神来之笔。不再是商题材剧目常见的埙管鼓磬,而是选用了古琴。固然已出土的商代乐器,大抵是打击、吹奏之器,但弦乐却在甲骨文中早有记述。甲骨文中专有一表乐器之字,上为爪,下为丝去掉一横,绝类以手弄弦之状。一曲《神人畅》,俯仰徘徊间,自有种乾坤交泰的酣畅悠恣。妙哉!曾记否?伏羲仰观象于天,伏察法于地,因夫妇,始定人道,既画八卦, 又制雅琴,卦所以推天地之象, 琴所以考天地之声也。

本剧严谨考究,诸多道具,如龟甲、钺、甲骨文等用得一丝不苟。舞蹈编排虽因史料之空白,足可自由创作,但编者在巧妙化用商元素,彰显商之玄秘氛围时,并未脱离古典舞架构。仿佛上品书法,淋漓间却无一笔无出处。观舞之前,我本极担心此剧会沦为现代舞。其实,古典舞本是我朝所设新概念。真正什么是古典?它区别于现代舞的究竟是什么?我想,非是器画图象、戏曲武术等来源,亦非美丑方圆升降等形韵,古典是“敛”,或曰“留余”,不伤不淫,无过无不及——这才是中国文化的精髓。古典舞与现代舞一样,可以随心所欲,但古典舞不逾矩而中和。以“中和”二字而论,《妇好》一剧亦无愧“古典”。



若说微瑕,则毕竟是院校的古典舞毕业作品展演,编者自然临渊履薄。尤其妇好题材颇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来举手抬足间唯恐有人会指责此非古典舞,于是难免存在几分放不开手脚的遗憾。有朝一日藩篱尽去凤舞九天时,此剧再现世间必光芒万丈,不同凡响!

文/随心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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