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现代陶艺的起点

位于东京目黑区东大駒场校区附近的日本民艺馆，已有超过80年的历史。如今他的馆长是日本当今最为著名的产品设计师...



如今越来越多的日本陶艺家来大陆办个展，有些是之前在台湾广受欢迎后拓展到了大陆，也有些人直接杀入了大陆的广阔市场。个展的主题也从最开始适合冲泡中国茶的陶器，到如今的餐具和生活器物。

虽然我们的China代表陶瓷而Japan代表漆器，可却很少听说有国内的陶艺家来日本办个展。 论个性化的现代陶艺，我们着实变成了后辈，反倒是日本的手工器物（Utsuwa）文化流行甚广。究其原因，那场始于90年前并持续至今的民艺运动功不可没。



△日本民艺馆

位于东京目黑区东大駒场校区附近的日本民艺馆，已有超过80年的历史。如今他的馆长是日本当今最为著名的产品设计师之一，在国内也有众多粉丝的深泽直人。而民艺馆的创始人，则是对当代日本陶器以及手工器物产生了深远影响的柳宗悦。

柳宗悦1889年生于东京，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心理学科，专攻宗教哲学方向（柳也被称为宗教哲学者）。1910年，柳宗悦在帝国大学读书期间与武者小路实笃、志贺直哉等人创立了文学杂志《白桦》，这也被认为是民艺运动的萌芽。



△民艺运动发起人，从左至右分别为滨田庄司、柳宗悦、河井宽次郎

1868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步入了工业上的机械化和艺术上的全面西化时期。传统的手工制作受到了机器生产的严重威胁，艺术界也推崇华美高雅的器物而不重视实用功能。

1916 年起，柳宗悦多次前往朝鲜半岛(1910年后朝鲜进入日本统治时期)，被当地的佛像和陶瓷艺术深深吸引。1924年，柳在首尔设立朝鲜民族美术馆，馆藏器物多为李朝时代无名工匠所制作的日用杂器。

回到日本后，柳将目光转向了民间手工艺和日用器物。1926年，柳宗悦与河井宽次郎及滨田庄司提出了“民艺运动”的口号，旨在重振明治时代以来日本近代化过程中被遗弃的地方手工艺以及生活美学。“民艺”一词为柳宗悦所造，即“民众的工艺”。

当时日本各地的手工器物和传统工艺品并不被正统美术界认可。柳宗悦等人开始在全国各地调查、收集工匠制作的手工器物，并极力向社会公众推广这些日常器物的“美”。柳宗悦曾打算将收集到的器物捐赠给东京国立博物馆，结果遭到拒绝。

1936年，在实业家大源孙三郎的赞助下，柳宗悦等人创立“日本民艺馆”，民艺运动开始进一步影响到日本各地。



△日本民艺馆馆内

究竟何为“民艺”？柳宗悦在《民艺的趣旨》中作了如下定义：

实用性：易用，耐用

生活性：普通民众有能力购买的生活器物

可量产：工匠掌握可以量产的技术

地方性：尽可能采用当地的原料与传统工艺

手工性：原则上由工匠手工制成

柳宗悦的长子柳宗理，是日本最著名的工业设计师之一，也是日本民艺馆的第三任馆长。柳宗理的两个弟弟，一位是美术史学家柳宗玄，一位是园艺家柳宗民，也都在艺术界享有自己的地位。

据说青年时代的柳宗理性格叛逆，对父亲所倡导的传统民艺并不感兴趣，反而对前卫的西方现代艺术充满向往。

而在其日后的设计工作中，柳宗理却逐渐理解并认同了父亲对民艺与日用美学的倡导，并在61岁那年当选第三任民艺馆馆长，继续父亲未尽的事业。





△柳宗理设计的部分餐具



△柳宗理设计的部分茶器



△柳宗理设计纪念研究所，位于有“小京都”之称的金泽市金泽美术工艺大学除了柳宗悦之外，民艺运动还有两位共同发起人：陶艺家滨田庄司和河井宽次郎。

滨田和河井都毕业于东京高等工业学校（也就是现在的东京工业大学），滨田晚河井两年毕业，是河井的师弟。从窑业专业毕业后，两人都进入了京都的陶瓷试验场，从事上万种釉药的研究工作。

在一次个展中，滨田庄司结识了被称为英国现代陶艺之父的伯纳德·里奇。里奇出生于香港，并在日本度过了童年时光。当时里奇正在柳宗悦的府邸开窑制陶，滨田去拜访里奇时遇到了柳宗悦，并在此后将自己的师长河井宽次郎介绍给柳，至此民艺运动的发起人悉数聚齐。

我们之前介绍过的益子烧，是深受民艺运动影响的窑元之一，也是滨田庄司民艺创作的根据地。

1920年，滨田庄司与里奇回到英国开窑制陶，试图将东方的陶瓷工艺与英国传统的制陶工艺相结合。在工业化大批量生产陶瓷的背景下，他们希望通过传统的手工制法制作日常生活的器物。



△（左起）滨田庄司、伯纳德 · 里奇、柳宗悦、玛格丽特·威登汉（包豪斯派陶艺家）。1952年摄于美国黑山学院

在英国三年多的时间里，滨田结识了众多英国陶艺家，并对他们简朴自然、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所深深触动。

1923年，滨田庄司在伦敦举行个展。1924年，得知关东大地震消息的滨田回到日本，前往冲绳学习壶屋窑。

壶屋窑是冲绳那霸市壶屋地区和读谷村地区的传统陶器，明治时期开始衰落。滨田试图复原传统的琉球陶器烧制方法。

1930年，在冲绳学习数年的滨田来到他极为感兴趣的益子烧产地—栃木县益子町进行创作，从此扎根益子近五十年。

滨田将传统的中国陶器，欧洲陶器，以及冲绳地方陶器的技法融合起来，创立了自己稳重朴素的风格，成为了日本现代陶艺的集大成者，于1955年成为第一批“人间国宝”（重要无形文化财产保持者）。

1952年，柳宗悦与滨田、里奇等人参加英国巴廷顿国际工艺家会议，向欧美推广日本的民艺思想。1961年，滨田庄司接任离世的柳宗悦，成为了日本民艺馆的第二任馆长。

滨田庄司将自己的一生总结为“京都寻道，英国起步，冲绳学习，益子成长”的“陶工”。



△益子町滨田庄司纪念馆

曾经没落的益子烧在滨田等人的推广下又重获生机，几十年来已经走出了无数专注民艺的生活陶艺家，也吸引了众多有志于陶艺的年轻人投身到传统的手工创作中来。国内人气很高的网红陶艺家安田猛就是在益子开始萌生了对制陶的兴趣。



△赤绘丸文急须（滨田庄司，益子 1938年）



△琉球窑赤绘茶碗（滨田庄司，冲绳 1971年）和很多日本工艺一样，民艺陶器在吸收和借鉴中国、朝鲜、英国等世界各地的陶瓷技法后，发展成为了具有自己民族特色并开始反向影响世界的流派。

1978年，位于美国圣迭戈的“国际民艺博物馆”（MINGEI International Museum）正式落成。

如同抹茶被叫做“Matcha”一样，“Mingei”这个词本身已经肯定了日本民艺在世界上的地位。



△美国圣迭戈国际民艺博物馆网站

巧合的是，作为现任民艺馆馆长的深泽直人，也是日本设计领域最高奖项Good Design的评审委员长。传统手工制作与现代工艺设计的结合，也许是民间手工艺重获新生的最好出路。

因为经济发展阶段的原因，我们的很多传统手工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既失掉了手工，被机器批量生产所取代；又毫无现代工艺设计可言，沦为了廉价劣质的旅游景点纪念品等级。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重新认识到了手工制作的独一无二，工艺设计领域也开始起步。虽然价格大都不符合民艺的标准，只要是纯手工价钱马上贵的离谱，但毕竟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手工创作的行列，工匠的地位在整个社会中也不断提高。

也许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平静却影响深远的新民艺运动。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NHK《美之壶》对民艺运动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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