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何以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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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后主叔宝之妹,封乐昌公主,才色冠绝。时陈政方乱,德言知不相保,谓其妻曰:“以君之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斯永绝矣。偿情缘未断,犹冀相见,宜有以信之。”乃破一镜,人执其半,约曰:“他日必以正月望日卖于都市,我当在,即以是日访之。”及陈亡,其妻果入越公杨素之家,宠嬖殊厚。德言流离辛苦,仅能至京,遂以正月望日访于都市。有苍头卖半镜者,大高其价,人皆笑之。德言直引至其居,设食,具言其故,出半镜以合之,仍题诗曰:“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陈氏得诗,涕泣不食。素知之,怆然改容,即召德言,还其妻,仍厚遗之。闻者无不感叹。仍与德言陈氏偕饮,令陈氏为诗,曰:“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遂与德言归江南,竟以终老。

这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在唐代的文人笔记中多次出现。当然今人看来,这则故事美则美矣,可是多半不靠谱,真实性肯定值得怀疑,幸好我们不介意于此。故事嘛,他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不就行了。

下面来个老齐新编版的“破镜重圆”。

陈朝的徐德言是个幸运的人。皇帝任命他担任太子舍人之职,别看这个官职级别不高,俸禄不厚,却经常可以和皇帝见面,若不是皇帝信任的人可任不了此职。皇帝是谁?他就是中国古代著名的音乐家陈叔宝先生,其代表作就是隔江犹唱的《玉树后庭花》。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度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国都处于宇宙中心,那他当然是宇宙的统治者了,这有点像我们邻国那个超重了的统治者。

徐德言更幸运的是他家祖坟冒了青烟,他竟然娶了皇帝的妹妹乐昌公主为妻。乐昌公主深受皇帝哥哥的影响,在文学、音乐、舞蹈方面颇有造诣,而且容貌、身材更是没的说。两人自是情深意重,如胶似漆。

徐德言又是不幸的。一个国家的皇帝是个艺术家对这个国家来说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那种极度自恋的艺术家。当时陈朝朝政混乱,而陈的对手是刚刚取北周而代之的隋,隋的皇帝杨坚可是个励精图治的主儿,叔宝和杨坚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徐德言也清醒的认识到陈朝亡国、大隋统一是迟早的事,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如果自己是个小老百姓,还没什么,不管谁的天下还不是过“种地纳粮”的生活。可是自己是国戚呀,一方面责任感告诉他要保卫皇帝;另一方面,他的知名度太高,即使想逃,也是“逃无可逃”呀!如果自己的妻子是个普通村妇,不管谁的天下还不是过“养蚕织布”的生活。可她是皇亲呀,更何况是个“才色冠绝”的皇亲呢!

徐德言知道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不仅保全不了妻子,能不能自保都不可知。于是他对妻子说:“以你的才华容貌,国灭亡了之后你一定会流落至达官显贵之家,我是死是活可就说不准了,我们可就真的永别了。可万一你我尘缘未了的话,我们仍希望彼此相见,应该找件什么东西当成将来相见之时的信物。”于是,徐德言取来一面圆形的铜镜,将它一破为二,一半自己留下,一半交给妻子,告诉她好好保存,并对她说:“如果我们失散了,就在每年正月十五日,将这半面镜子送到市场上去叫卖。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前去探听,用我的半面镜子为凭,想办法跟你团聚。”

后来陈朝果然如约而亡。乐昌公主不知怎么就到了越国公杨素的家里,杨素对她自是宠爱有加。徐德言流落多方,好不容易也来到了京城大兴(唐改名叫长安)。待到正月十五日,徐德言怀揣半面破旧铜镜一颗忐忑心来到市场。看见一个家奴打扮的老人兜售半面铜镜,要价高得离谱。四周围了很多看客瞎起哄,可没人愿意出高价买这半面镜子。

徐德言假意要买老人的镜子,于是带老人到自己居所取钱,先请老人吃了顿快餐(也就能请得起快餐了),然后给老人讲了个铜镜一破为二的故事,见老人半信半疑,干脆拿出自己的半面铜镜与老人的半面对在一块,果然若合一契。原来老人是杨府的奴仆,受乐昌公主之托来卖镜寻人的。于是徐德言在镜上题了首诗,交给仆人带回。

诗曰: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

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大意是铜镜与当年在镜前流连的人儿一并离去了,如今铜镜归来人却没回来,镜中再也无法重现我的小嫦娥的身影,只能映照那泠泠的月光。

这首诗内容虽浅显,构思倒也巧妙,比隋朝及唐初唐那些文人们无病呻吟出来的那些宫廷诗歌强多了。当然徐德言考虑的可不是这些,他只想传达出自己还活着并渴望与前妻相见的信息。

乐昌公主见到了一面完整的铜镜和那四句小诗,想到与前夫虽咫尺而若天涯,难得再见,不禁悲从中来,痛哭失声,茶饭不思。知道了此事的杨素也深受感动,干脆把徐德言请进府内,想见一见这位前夫哥。杨素席间兴之所至,竟命乐昌公主作诗,诸位看官想想,这恐怕是世间最难面对之事,最难表达之情了。不过这位前公主可不是一般女子,稍作思考,吟出四句短诗: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

今天好尴尬呀,我的前任和现任面对面坐着。我既不敢笑也不敢哭,这可真是验证了做人真是一个难呐!

这诗效果怎样?据说是“闻者无不感叹”,而杨素干脆把乐昌公主还给了徐德言,另外还赠以千金,让他们回到江南故国,相守到老。

这故事到最后竟有点王子与公主终于过上幸福生活的味道了!但这个故事能算是个喜剧吗?破镜重圆,那道裂缝还在;而彼此心中的伤痛更是要多少幸福和甜蜜才能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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