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贤博丨五月槐花

　　有朋友微信来，正在山里，采摘槐花。爬上半山坡，身子在满是槐刺的林子里，仰着头，看一树雪白的连串的花儿，舍不得伸手，折下树枝，摘取那灵动的生灵。而摘入笼中的槐花，如棉如絮，如雪如绸，竟能从中飞出一只蜜蜂，让人惊叫的同时更是欣喜花儿如此之美… …

看窗外高楼林立，思绪却瞬间地走回乡里，眼前是一片槐林，一树树槐花绽放，成群的蜜蜂在飞舞。

故乡在秦岭之巅，山坡上树木种类繁多，槐树更是布满山野。这不，退耕还林的坡地，容易滑坡的滑坡体，这些年都种上了槐树，槐树容易成活，根须扎得深，延续地扭绕，生长快。房前屋后的坡地，成片成片的槐林，已经密密麻麻，一年没有去看，已经老高，能做椽子，需仰头观望，绿荫遮挡着阳光，人是无法穿越的。

到了五月，满坡的槐花，争先恐后的绽放，白生生，软绵绵的吊着絮儿，一串儿一串儿，一疙瘩一疙瘩地在绿叶的映衬中，在蓝天白云下，构成一张偌大的图画，是特别的一份纯洁，又是如此的灵动而富有神奇之醇美，生机勃勃。

在故乡的路上穿行，那份特别的，只属于槐花独有的芳香，让人心醉，难免闭上眼睛，去遐想；张开大嘴，做深呼吸。



路边总会停下来几辆轿车，走下来两三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伸着脖子，仰起头，举起胳膊，拿起手机，在不停拍照，喜悦着，赞赏着。那一串串的槐花，在微风中，翻滚着雪浪，荡漾着春天迷离。

也不时有女子，小心翼翼地蹦过溪水，急急忙忙地越过河石，抓着野草与藤蔓，爬上坡地，伸着手，渴望着摘到槐花。她们的神情是那样的饥渴，又是那样的专注。当一个树枝被拉下来，爽朗的笑声立即传遍树林，招来蜜蜂、蝴蝶的观赏。

总会在不远处，看到一堆儿木箱和脸戴纱网面具的养蜂人，穿梭在木箱之间，周围飞舞着蜜蜂，周围一片嗡嗡作响。对了，蜂农早早地在坡下的平地上，扎下营寨，为了在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采到最好的蜂蜜。靠路边的木箱上，也就摆放着一溜儿七八瓶蜂蜜，金黄金黄的液体，用勺子舀起，黏黏的、稠稠的拉着纤纤，非常劲道地吊着筋儿，黄亮黄亮的吊着絮儿，让人眼馋，嘴馋，心向往之。顺便的带上三五瓶，回家送朋友，孝敬老人，那是一份特别的心情。

槐花焖饭，是春季特别的美食。去过长安城文豪杂粮食府，吃过上到酒桌上的槐花焖饭，喜悦着如此的山野粗粮，也上到如此豪华的餐桌，而且价格不菲。却没有吃出“原来的味道”。的确，原来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母亲做的味道。



小时候，吃槐花焖饭，是经常的事情。到了春季，也算青黄不接的时月，家里缺粮。槐花焖饭，每年都做。摘槐花是我们孩子的事情，只要母亲安排了，就和院子里的姐弟们，挎个笼子，去后坡的槐林里摘槐花。孩子时的年龄有些野，上坡时拿把镰刀，看到稍大一点的树木，上不去，就会从半人高的树腰砍倒，围上一圈子采摘。那时候采摘，是为了饥饿，当饭来吃。并不是像现在的人，抱着尝尝的心情，欣赏的态度。

当然，当砍倒一棵树后，大家会抢着采摘，看谁的手快，谁摘的多，采摘的槐花粗枝大叶，不纯净，回来倒在簸箕里，慢慢地挑捡，把里面的叶子，衔接花瓣的茎枝取掉，剩下白生生、软嫩的花瓣儿和衔接花瓣儿下面的叶盘儿。清水洗干净，嫩旺旺的水珠晶莹在花瓣儿中间，倒入盆中，取出少量的麦子面粉，倒入一多半儿包谷细面，搅拌均匀，倒入锅内的蒸笼中，笼是细竹子棍儿绑定的，圆形，锅的内径一致，竹棍儿下方有木条固定。锅中倒入水，烧开，蒸笼上铺上蒸布，倒入拌好的槐花，盖上锅盖，锅下烧火，不停地拉着风箱，锅盖的缝隙冒着气。约半个小时后，估计锅底的水快烧干，母亲说蒸好了，退去灶洞的柴火，揭开锅盖，热气腾腾，有花儿的芳香，迫不及待地想入口，却烫嘴。出锅，于盆中晾凉。早饭，烧一“轮轮锅”稀得能照影儿的稀糊汤，在“薄沿锅”炒上半锅槐花焖饭。开饭了，家里几乎每人一碗槐花焖饭，吃得人打嗝，再去舀碗稀糊汤灌灌肠子。有时候，饭太稀，干脆铲上些槐花焖饭，倒在上面，混搭着吃。



缺吃穿的岁月，吃槐花焖饭是为了填饱肚子，多是包谷面搅拌。而今，都是麦面搅拌，人们吃槐花焖饭，是为了图个新鲜，并非忆苦思甜。很多还加了肉丁儿，豆腐以及多种调料，让槐花焖饭更加色香味全，也改变了以前那种原始的醇美。

其实，更多的槐花，还是成为一道风景，自然地开放，自然地凋谢，自然地结成槐籽，自然地炸裂，自然地落下，再自然地生根发芽，再自然地绽放... ...

春天，总有许多意念，更有许多渴望。这不，又到一年五月，槐花烂漫的季节。走，一块去山里看看，看看那一树树的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