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度九

 

多彩的锋思,多彩的人生,多彩的设计,源于多彩的兴趣。“秋子”这个名字又一次被提起,源于一篇《国度九》的文章。它印证了“锋思”两字,在她的思维里有着流淌着“疯狂”思考的血液,诠释了锋思“锋”之前卫之先锋。如临其境,不得不看。...







国度诗之国这是一个适合作诗的地方,常年是冬天,街也长,吟念的声音很远,穿过叶子落地的那一点响动。这里的人们相信,诗是客观存在的,诗人只是它显露的媒介。他们虔诚待它,它就给出神谕。

诗之国有一个哑巴,人们叫她枯坐的老妇,她一直睡在壁炉旁,那一把高靠背的红丝绒椅子里。偶尔用铁铲拨弄炭火的时候,人们才知道她活着。除了这,她没有其他动作,好像活着就为了艰难地欠起身子,拨一下那根木炭。坐回椅子之前,她习惯把铁铲头磕两下。铛,铛。等诗歌全部停止,等呼吸全停止,这是唯一的声音。铛,铛。再没有欢愉的吟念。铛,铛。叶子也不落地了,永远在空中飘。

国度突如其来之国在突如其来之国,所有事情都突如其来,包括死亡。它不落痕迹,静悄悄的。它不给你任何防备的机会,诸如疾病和灾荒。它乖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地蹲在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兴起,像瞧见了一块漂亮花纹,从身后拉拉你的衣边,说,看,多美。你毫无防备,一回头去,便离开了人间。这发生在任何时候,朗读一篇散文时,和家人一起擦洗餐具时,或者说出我爱你之前。一个晴朗的下午,少女们在阳光下奔跑,欢快又杂乱的脚步过后,其中一个就倒在了草丛。同伴不掩埋她,她被时间扣留在那,人类之力不可能挪动。突如其来没有让人们惶恐,也没有让他们更珍惜,和别国一样,这里的人生活如歌,接着戛然休止。


国度三个太阳之国如果你问什么地方有三个太阳,人们会说,往海里去,在海的正中间。可是没有游人能到达,三个太阳之国的访客只有海难里被冲上孤岛的幸存者。你不记得什么时候松开了浮木,精疲力竭地趴在沙滩上,背后滚烫,暴露的皮肤被灼烤着。——痛觉会是你对它的第一印象。头顶的三个太阳呈正三角排列,拥有同样的形状和热度,这是特殊的天文现象,国民们解释不出。渐渐的,他们不再解释任何事物,而善于信赖,善于习得,天空中多出的两个太阳让他们比任何信者都要衷心和不猜忌。这里没有东南西北,人们发出类似于啊的音代表一个方向,嘛在啊的顺时针一百二十度,咔在它们的角平分线对面。啊,嘛,咔三个音节包含了全部方位,天上和地下的一切。这里的国王是唯一拥有三只手的人,多出的一只手从右边腋下穿出,人们相信那是神迹,如果有难以断决的罪恶发生,那只手会指出真正的罪犯。在三个太阳之国,每个丈夫必须拥有两名妻子,妻子们也各自被两个男性所爱,这造成了奇特的联姻,家庭和家庭相互交汇、不分彼此。当然最值得称颂的是三个男人,或三个女人组成的家庭,人们认为这意味着绝对的平等,为神所喜爱。水是珍贵的,在万物被烤干之前他们都这样生活着,这些会将祷词默念三遍的人。

国度诚实之国一个圆是方的,人们可以有这种想法,或至少,可以说出这句话语。这是程序的错误,一个Bug,为什么神会允许这句话存在,世上并没有方的圆。动物不会胡言乱语,更不会说圆是方的,它们见圆是圆见方是方。只有人能用语言犯错,说出无逻辑的话。在诚实之国,你不会遭遇这种情况。诚实之国的公民不完全诚实,他们可以撒谎,倘若碰到了张三,也能骗人说遇见了李四。可如果教他们说一等于二,他们的口舌就成了卡顿的机器,哆哆嗦嗦不成言,过后要费好久的劲才能缓过神来。这种紊乱症让他们知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决不能等于二。如果来访的外国人同他们说“圆是方的”,他们一听便手足无措,心跳加速,有甚者竟倒地不起、昏厥过去。诚实之国的每个公民都是计算家,商店的账目准确无误;王族是一群绝对的机械论者,他们精通整个宇宙的运转方式,不追求万年盛世,也从不开土辟疆。国度春之国谁向往四季如春,他便去春之国旅行。春之国从来只有一季,气候温暖,阳光和煦。这里不下雨,遍布全国的湖水使空气保持宜人的湿度,树与花不需打理也缤纷繁茂。然而你无法看见,春之国有任何居民在匆匆行走时停下脚步,赏一赏几近拂面的鲜花,大街上他们只望前方。春之国无冬无夏,于是没有年份之说,官方历法中仿佛记有月份,但几乎没人使用它。在居民的日常概念里,时间是不存在节点的,他们过一天、就是一天,日子像笔直的箭头无始无终。他们说30天后,而不说下个月;说3652天前,而不说十年前的今天。他们的生日仅仅指出生那一天,忌日只表示死的那一天,之后便不再纪念。春之国的居民大多是虚无主义者,活得随波逐流。很少一部分奉行极端的享乐主义,这样一群伪君子主持着议会,除了他们之外,无尽的一季让所有人绵弱不堪。在旅行者爱上这种无力感之前,他将急于逃离,尽管这里常日如春。

国度湿霉之国山地中了诅咒,一夜间变成沙漠,失去的水分聚到一处,形成了湿霉之国。这里什么都易朽,比如衣服和书籍,有时候房子刚盖好就塌了,有时房子盖着盖着就塌了。土地总是粘稠的,铺满腐败的植物,如同深度感染的皮肤。路边总有一块合不上的门板,和许多破了洞的铜盆。这里的住者容易起疹,不爱动的人会从脚后跟开始溃烂。你常常看见没有腿的居民,他们组成一队,踩着假肢在广场上缓缓挪移。一些健全人也加入队伍,从一条街走向另一条街。可是溃烂无法阻止,疲劳让他们坐下来:背靠残墙,望着脚趾融进腐土,不远处,伙伴只剩一根头发。太阳是团发光的烂泥,他们如是说。湿霉之国的辞典没有绝望一词,在它的辞典里,每个词都包含一个绝望的释义。

国度爱情之国爱情之国,拥有最多角落的国家。这里到处是不整齐的边缘:逼仄的楼梯,迂回的走廊,幽暗的吧台背面,无数男女搂搂抱抱。在玻璃酒杯的弧影和参差的水洼中,满是狂热的拥吻者。这里每座屋子都有后院,每块深绿而斑驳的墙纸,都拂过一缕褐色的卷发。夜半,你听弹簧门嘎吱一响,推门的人偷偷陷进天鹅绒。你听见高跟鞋磕破台阶,听见木扶手那光滑的螺旋线,小提琴与手风琴重奏交缠,如暴雨般粘热。爱情之国流行探戈,路灯下的街头巷尾,人们借着舞蹈行淫念。你毫不怀疑这里的最高神是个风情万种的少女,因为你无法抗拒她的热情。她如此迷乱,又如此真实,她的双唇以岩浆制成,一吻便融掉你。爱情之国有着最美的黄昏与夜晚,以及最惨淡的清晨。——日出意味着遍地垃圾、肮脏的体液和腐臭味,意味者梦醒与懊丧。你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当夜晚重新降临,你将失去更多。趁着第三个清晨,你强迫你抽身离开:疲顿,狼狈,不敢回头。此时她的生命力黯淡,几近死去。直到那月光和灯光唤起的情欲,令她以颠倒众生的姿态,再次活过来。

国度真实之国冰冷的黎明,太阳升至高空,帕尔克平原仍旧漆黑一片,马的同类在漆黑中狂奔。如果有人带着泪诉说这一切,你该知道,这不是假象。这是真实之国,镜子不反射物体,诗把诗人藏进柜子,路正关闭,泡影正坍缩。记忆通常是虚假的,也被摈弃了。你无法想起何时走进了国门,仿佛是你站在原处,它自动朝你走来,于是人们管它叫“游移的国度”。真实之国没有常住民,只有流动的租客。偶尔谁人呆得久了些,就再无法成为物理学家,要靠吟游度过余生。传说很早以前两个幸运的旅者见过国王,那时他举着权杖,在世界边缘和生命尽头的壮景之间穿梭。真实之国的北门坐着王后,她是个纺工,负责为离开的访客织补记忆,否则心上的空洞会使他发狂。踏出国门的瞬间,他便忘了这里有过多少座屋顶,忘了阳台上的老人、铁栏杆里的玫瑰和晾衣绳,忘了女孩家的门牌是不是米黄色,广场上有没有插过一面白旗。他成了临时的谎言家,诉说着王后给他的真相。也许你该告诉他究竟发生过什么。国度工业之国工业之国密不透风,多云且闷热,巨大的蒸汽扇构成了中央广场,它带来气压,帮助国家呼吸。这里只生产实物,不齿塑料制品,每个城市都以金属、玻璃、皮革和油布制成。国民们骨骼粗硬,关节弯曲时突出肌肉,顶住皮肤形成光滑的曲面。他们靠锈斑为食,表情坚木,通常沉默,要手持作工的器械、锤击身边的铜墙完成沟通。——那是粗顿旷远的一声,一声,一人徐徐敲完再轮到另人,绝不交响。工业之国的南方有一片湖,湖水死寂,长满凝血似的红藻;北方的森林铺着无数条铁轨,随机通向涵洞或死亡。乘着旧车轮,别国的画家从东域迁来,以钳工的身份劳作着,深爱此地。工业之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悬崖出口国,拥有两架杰出的悬崖制造机,每块崖壁经过严格检验,由海路运往各地。——直至外交官沉重地登上广场,宣布道:世界不再需要悬崖了。国家便没落了。投票公决后,民众倾全国之力,用存库的最好的四块悬崖围起了边疆。自此,工业之国成了一架封闭的永动机,核心的蒸汽扇至今隆隆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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