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古镇

九月，秋水初凉。

我随北京杂文学会一行二十多人赴芜湖。

大巴车在窄促的乡间柏油路上疾驶，偶有会车，须极慢极慢相错而过。那路，不足以放下并排的两辆车。对面多是大货车，每次，我都屏住呼吸，看两车像演杂技一样，配合默契地彼此挪着交错而过。

据说，从国外回来的人，都佩服北京的司机，胆敢在那么密集的车水马龙中钻来钻去；可你让他们来芜湖这乡间道试试，北京的司机，不好使喽！

当蜿蜒的青弋江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不禁眼前一亮。

青弋江，像极了“养在深闺人不知”的美丽女子，那时而舒展时而扭捏的完美体态，散发着潋滟沉静的水光，飘渺出云天的倒影。

我们上了摆渡船，船在青弋江上缓缓漂游，我仿佛感觉到她呼吸的韵律和脉搏，沉着欢快。青弋江呀！如果我们不来，你是否就打算永远这样默默无闻独守一隅，藏住你的美；是否就这样，每天随日出日落、经年无语流淌？

正是丹桂飘香时节，青弋江浸润着两岸桂

花的香气，释放出愈发诱人的魅惑，默默东流。

青弋江畔，有个西河古镇。也同青弋江一样，藏了她的大美，独守一隅。

登岸便是西河。高高的青石板台阶，须仰视。这一仰视，给西河古镇平添了神秘；我们需走过这高高的台阶，方能一睹真容。

据说，青弋江曾经浩浩汤汤，款款东流，完全就是“一条大河波浪宽”的原版：据说，这高高的青石板台阶，曾从河道一直延伸到古镇老街；据说，700年前，挑圩形成的此镇，曾热闹非凡，商贾、店铺、药房、酒肆样样齐全。

而今，我眼前的古镇，虽依旧青石板铺地，依旧家家古老的木门扇，依旧徽派建筑，却显而易见萧条冷清，人丁不旺，蒿草房檐，依稀不出昨日繁华，只剩下怀想、只剩下“据说”了。

往昔流逝的西河古镇哟！



朱明德，北京市文联常务副主席，卸任后，以画家身份，偶来西河，独具慧眼发现了西河可以入画的大美。“无论春夏秋冬，西河都有书写不尽的题材”，他干脆常驻于此，“朱明德画画的地方”，一幅大匾，亮晃晃呈上古镇蜿蜒的石板街。

他擅长画鱼，尤擅以简朴单纯的手法，画灵动鲜活的群鱼。我第一次见朱明德的鱼，是他的微信头像，我还兀自欣赏了半天。简洁几笔，鱼却神态尽显，呼之欲出。

他在水产部门工作过13年。作家写自己身边熟悉的事，画家自然画自己身边熟悉的物。于是，他画鱼，乐此不疲地画。他说他是“真正拉过网、喂过食，看着鱼苗长大”的，因此，他对鱼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感觉；也因此，他笔下的鱼，有呼吸，有形体，有动感，活灵活现，人称“明德鱼”。他便也乐得以此名，做了他的微信名。

驻扎西河后，朱明德除作画外，还四出讲课，办展览。他教孩子们画画，是希望孩子们今后能画出他们心中的家乡——美丽的西河。他的画室“朱明德画画的地方”，无意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常来常往的展览中心，人们来这里休憩、放松，看看他的画，听他讲讲北京带来的新鲜事儿。他呢，如鱼得水一般，入得“仙境”，常出“仙思”。

他画室的后门，有一拐角木质楼梯，就扎在桂花树丛中，拾阶而下，桂花的香气徐徐浸入心脾；抬眼，便是青弋江，清清爽爽，款款东流。

入夜，他偶尔会坐在木楼梯上，仰头数星星。那星星多的呀，映照着青弋江，好像青弋江携了好多的碎银子，波光粼粼；那波光粼粼里，藏了好多的童话，还有好多关于西河古镇旧时的传说。

他决计，要把西河古镇的大美，传扬给更多的人。就像当年他在北京门头沟区供职，蹲点爨底下村，8年时间，他不断发掘爨底下的美和独特，并不断把它们呈现出来，终使爨底下从无人知晓的边远山区小村，成今日人们趋之若鹜的风水宝地。

西河古镇，比爨底下更有优势。她本就是一处山水清幽之地，且完好地保存了古老，门蹲儿、对联、建筑、石板街…..随处都藏着老故事，都尽写沧桑；就因为她曾经热闹繁华过，其凋敝，方显出经年磨蚀、品相未改的雍容；就像老物件，因其日久，散发出的光晕也幽幽，感觉也无与伦比。

朱明德爱上了西河，画上了西河；西河给了他灵感，给了他慰藉。他举办了多次画展，他甚至带着西河的美，远赴俄罗斯。

我们一行人马，绕古街而行。街上几乎没人，清冷中，但见一小黄狗歪头倚立在一扇紧闭的老旧门前，凝望着我们。

终于看见一位摆卖日杂用品的老婆婆，秘书长上前，与老人家对面而坐，拉呱起来……相机手机瞬间齐出动——啪啪啪啪。

缺人气儿啊！

当我们的挂牌仪式完成后，这里将成为北京杂文学会深扎基地。可是，“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年轻人都四散去大城市打工了，和所有农村现状一样。西河要大发展，没有后生仔怎么成？

参观路上，倒是看见有几位青壮年在盖房子，纯木头榫卯结构，据说必须修旧如旧，这挺让人欣慰。但人呢？

700年前灯火酒肆，古镇徽商，那说的是人气儿啊！

记得前不久看过一篇报道，写的是一个叫挂甲峪的村庄。村支书为了改变原本的贫穷落后，召回了全村外出打工的青年，用了20年时间，楞是把个穷山村，整成一个红红火火的旅游景点。

现在的挂甲峪，家家都住上了别墅，全村人均年收入可以跟城里人媲美。绝对就是靠人气儿啊！

有美好的想法，有伟大的计划，有先天的资源。西河，你的子民呢？别处再好不是家，只有每个人都抱有把自己家乡建设好的夙愿，我们城镇化的脚步，才算是迈开了；农村才能一步一步走向富裕，走向幸福；古老而美丽的西河，才能不辜负了这山水宜人的好景致。（2016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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