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乡村教师」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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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威「乡村教师」纪实

谨以此文纪念文兴乡一中老师—徐安朝

作者：大一学生张恒恺

他是一个我不说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老师，你不会看到他的一切事迹，因为他真的太平凡了，可所有的伟大都隐藏在平凡里。

2016年4月10日星期日，我去乡里参加他的葬礼，那个乡在这本来就不算太发达的小城里显得更加落后，一路上看着我的手机信号从满满的4G变成GPRS再变成无服务。

我不是他的学生，也没有在他生前见过他，以前也不觉得他伟大，但是伟大这种事情，往往是在一个人离世后才能看出来。

我是他儿子的高中同学，他儿子以前开玩笑时说过“我爸是一个伟大的人民教师”，以前听这句话时我不以为意。

在这个时代，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不被人谩骂就实属不易，又怎么谈得上伟大？

那天下午，我从宣威新北站乘车出发，到他家里，路程比我想象的远，我手机里的歌全部播放完以后还有很长的距离，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旁边的大叔告诉我快到目的地。下班车后用脚走，根据我所知道的信息我起码还要走两三公里才能够到那个老师家，一路上我问了很多人那个老师家的具体方位，每个人都知道老师家，路人都给我热心的指路，最后一个淳朴的大爷告诉我我已经站在他家的房子背后了。

我去的时候我同学正在打电话，他看到我先是震惊，然后努力的扯一扯嘴角算是笑

我说带我去给你父亲上一炷香吧。

那是他家的老房子，宣威的每一个乡镇都有这样的房子，黄色的土胚，红色的砖，青色的瓦。房子的前面，一棵大树生机盎然的发着芽。

简单的交谈过后，我和他儿子坐在那棵树下的椅子上，先是相互打趣然后无尽的沉默。

“我爸真的是一个伟大的人民教师”他先开的口，这时候我没有反驳。

“其实他在去年的十月份已经查出乙肝了”，他又说话了而我沉默的吸着烟。

突然他就哽咽了，我毫无防备，他说“我爸走的前有一天夜里我一直在跟他说话，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说到重要的地方他呼吸就变的急促（老师当时已经昏迷了），我想他应该听得到，我真的很爱他。”我还是很沉默，就像一团棉花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他说走吧，去陪我爸坐坐，我应了一声，陪着他在他爸的棺木坐下。

逼蛰的房间里有一股很浓的香火味，来的所有人都在流眼泪，有人在讲述他生前的事，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人没好报。

他倒数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含糊的说了一大堆话，最后说了一句你一个人要好好的，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他共患难20年的妻子。

“我爸生前带的是一个初三的班，检查出乙肝以后他吃了两个月的药，仅仅是吃药没去医院做其他的处理，然后好了很多，这些事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我复读了他怕影响我所以没有告诉我。”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看过很多了，父母怕影响孩子高考而隐藏病情甚至隐藏死讯。“你知道回光返照么？”“知道。”我很诧异我的同学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干嘛，难道他的父亲在弥留之际跟他说了什么？“我爸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说了几句话，他说‘我的学生们念初三了，正是紧张的时候，快要中考了，课不能停啊，课不能停啊！’然后就又昏倒过去了，这一昏倒就没有再起来。

我和我的同学坐在椅子上，他很愤恨的说“为什么我爸那时候没有跟我们娘三个说一句话，为什么不关心我们？！为什么还只是关心他那一班初三的学生？！为什么？！”

我当时想着有的人就是平凡而伟大的。

我和他在他父亲的棺木旁垫着草席睡下，他说：“每次学生来看望我爸，我妈就告诫他们以后不要当老师，太苦太累。”

他睡下了，因为他太悲伤又太累，一向睡眠很好的我突然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将要离开，我跟我同学道别，我同学一路把我送上车，我说：“我觉得你父亲真的是个很伟大的人，我找不到词语形容，这样的人应该被纪念吧。”

最后我一个人回到宣威，情绪低迷久久散不去。

这位老师走的时候很体面，他没有旷过一次课，也没有迟到过一次。

医生说这位老师至少有四五年的重度劳累才会这样，也可以说这位老师是因为过度劳累而死。

同时他没有及时治疗，而是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他那班初三的学生身上。

他可以请假但是他没有，他可以旷课但是他没有，他可以生活着但是他没有。

他走的时候文兴一中每个老师都来了，亲自把他送进厚厚的黄土里。

我回来了但我没有忘记那院子里葱郁的树和那棺木里伟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