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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区一日:危险山路上的父女邂逅...



    今日推送|2012年9月11日·封面

9月7日上午,彝良。顷刻间大地震动,山崩地裂。蒋其荣与他在彝良一中就读的两个女儿失去了联系。

危难袭来时,父亲和女儿都想到了同一个目的地——家。女儿要回家,父亲要接女儿回家。

剧烈的地震几乎毁了回家的山路,
蒋其荣父女三人艰难前行
最终,蒋其荣还是决定去一趟县城,把在彝良一中读书的女儿蒋家莲和蒋家庆接回家里来。

9月7日,昭通市彝良县发生5.6级地震,在与女儿失去联系的情况下,蒋其荣一度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女儿没了。而女儿蒋家庆在试图联系家里未果后,也做了最坏的猜测:爸爸和妈妈可能都没了。

蒋其荣的家,在昭通市彝良县洛泽河镇仓盈村闸塘组,离县城至少25公里。其中还有一半是需要步行的山路。强烈的地震让这条山路面目全非。拳头般大小的飞石不断从头顶落下,蒋其荣踉踉跄跄地走在危险的山路上,向县城走去。

他要去接女儿回家。
地震切断了家人之间的联系
亲情驱使他们踏上寻亲之路
震区一日:
危险山路上的父女邂逅
采写+摄影
都市时报首席记者 曹晨枫
蒋其荣的家离县城很远,
其中一半是需要步行的山路

地震一瞬

蒋其荣发现,整个洛泽河沟全部被灰尘笼罩。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满耳听到的都是“噼里啪啦”的巨响。他感觉洛泽河沟两边的山上全是鬼影,在不断冲着洛泽河沟扔石头。



在前往地震震源中心——洛泽河镇的路上,我第一次见到了蒋其荣。那是9月8日上午11时许,距离地震发生时间已过了整整24小时。

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阻断了通往洛泽河镇的公路和通讯。没有人知道镇子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沿途可见到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零乱地横在公路上,最大的估计重20吨左右。它们似是在向路人诉说地震发生瞬间的惨烈。

蒋其荣和蒋家莲、蒋家庆正坐在毛坪大桥附近的一家小店里。惊恐之余,脸上竟微微泛着笑意。此前1个小时左右,他们刚刚在此相遇。

9月7日,蒋其荣早早起了床,在地里抓完烟叶回家时,老远便听到家里的猪在嗷嗷叫。回到家后,他拎起妻子辜鸿会早已煮好的猪食,进了猪圈。他发现猪很不安分,发了狂一样不断地用头撞木围栏,对倒在猪槽里的食物丝毫不感兴趣。蒋其荣随口骂了一句“死猪”,满心疑惑地出了猪圈。

大约上午11点11分左右,蒋其荣见时间还早,便叫上辜鸿会,准备再去地里。正当他锁门时,他突然感觉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几乎同时,他听到了“轰隆”的一声巨响,“跟打雷一样”。

地震!蒋其荣醒悟过来。他大喊一声,“不好了,是地震!”拉起身边的妻子,甩门而逃。

跑出5米外后,蒋其荣停了下来,转身望向房子。他惊恐地看见,房子像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在学跳舞一样,左右摆动。随后,“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他家屋顶的瓦片“像下雨一样”一片片往下掉。

蒋其荣抓着辜鸿会的手,跑到一处离家约30米的空地上。他明显感觉到妻子在发抖。他看到,整个洛泽河沟全部被灰尘笼罩,百米之外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满耳听到的都是“噼里啪啦”的巨响。尽管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感觉洛泽河沟两边的山上全是鬼影,在不断冲着洛泽河沟扔石头。

地震发生的那一刻,读高二的蒋家庆正在上英语课。当她的后背被课桌猛地撞击一下时,她还以为是同学在捣乱。当第二次被撞时,她听到老师喊了一句“是地震”。顿时,整个教室炸开了锅,哭叫声一片。

蒋家庆所在的教室位于顶层,5楼。怕学生慌乱引发事故,老师站在讲台上扯着嗓门喊:“不要跑,把书本顶在头上,钻到课桌下去!”

当蒋家庆跟大家一起有序地离开教室到楼道时,她发现走不动了,大家都被堵在这里。“我旁边的人很多人在哭,但我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听到。”蒋家庆一脸迷惑,她怀疑是极度的恐慌让她暂时失去了听觉。

5分钟后,当蒋家庆走到3楼时,余震袭来。她看见教室里的窗户玻璃一块块地掉了下去。

撤到操场上后,同学们都在找各自熟悉的人。“很混乱,每个人都在盲目地找,脸上都是恐慌,我身边的一个同学哭得全身都抖了起来。”蒋家庆回忆。她也在找妹妹蒋家莲。没多久,她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穿着红色上衣的蒋家莲。这时,她想去“轻松地”打个招呼,来消解恐慌。

“不用去上课啊?”蒋家庆走过去,用手在蒋家莲的后脑勺上轻拍一下,强笑着问。

学校在操场上为各班级划出一个地方,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必须到那里待着。分别前,蒋家庆嘱咐蒋家莲,“好好跟着班上的同学,要听话,不要乱跑。”蒋家莲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便泪流满面。

“看到姐姐走,心里一下子就空了。”蒋家莲事后回忆时,看着坐在对面的姐姐,有点不好意思,迅速低下了头。
蒋其荣家的房顶被落石击穿


无法接通

蒋家庆每隔5分钟就拨一次爸爸蒋其荣的手机,全是无法接通。她急哭了。“完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连续拨了20多个电话也无法联系上女儿,辜鸿会也哭了。“要是孩子没了,那可怎么办?”



在操场坐定后,蒋家庆试图跟在家里的爸爸蒋其荣联系。因为离家太远,回趟家不容易,蒋其荣在蒋家庆刚读高中时,就为她买了一个100多元钱的诺基亚手机。

打了一遍又一遍,每次拨过去,提示音都是“无法接通”。一开始蒋家庆没有多想,她认为,地震后打不通电话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妹妹蒋家莲哭着跑过来对她说“家里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时,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为了不让妹妹看出自己的担心,蒋家庆强笑着对妹妹说:“爸爸妈妈没事的,他们都是大人了,躲地震的意识比我们强,不会有事的。”

蒋家莲走后,蒋家庆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但仍然无法接通。看着身边在哭的同学,蒋家庆也想哭,但她一转念:“不能哭,哭也解决不了问题,爸爸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蒋家庆每隔5分钟就拨一次蒋其荣的手机,还是无法接通。看着身边的同学陆续地跟家里联系上了,蒋家庆瞬间泪流满面。她不想让妹妹看到,便找了一个角落,蹲在地上,狠狠地掉着眼泪。“完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生命好脆弱,一瞬间就消失。如果活下来,真的要好好珍惜……”

坐在离家30米远的草地上,想起当天的情景,蒋家庆又一次红了眼圈。“同学们都跟家里通电话了,突然的,就感觉心里凉了一半,鼻子好酸,忍都忍不住,眼泪哗地就往下掉。”

一天前,就在蒋家庆坐着的这块草地上,蒋其荣和辜鸿会也在担心两个女儿。

从家里逃出来,在草地上坐定后,蒋其荣掏出手机,拨打蒋家庆的电话。电话那头一点回音都没有,蒋其荣把手机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告诉旁边的辜鸿会说,手机没有信号,等一下再打。

辜鸿会比蒋其荣还要着急,不断催促着蒋其荣给女儿打电话。为了安慰妻子,尽管手机没有信号,蒋其荣还是装模作样地拨着电话,然后拿给她看。

这样连续拨了20多个电话后,辜鸿会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嘴里碎碎地念着:“要是孩子没了,那可怎么办呀……”

妻子这一哭,蒋其荣也慌了。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们安全的,学校里有老师、有保安,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虽然说着这些劝慰的话,但蒋其荣也没信心。他特别想下山去县城里找孩子,但又放心不下妻子一个人在家。“时不时就有余震,把她留家里不放心,但又不敢带着她一起下山,太危险。”事后,蒋其荣笑着说。

等辜鸿会的情绪稳定下来,夫妻俩又开始聊孩子。说着说着,两人埋下了头,谁也不说话。每到无语时,蒋其荣便拿出手机,明知没有信号,还在继续拨打女儿的电话。

心里的焦急和不安,让蒋其荣坐立不定。他站起来,围着自家的房子走了一圈,看着已是摇摇欲塌的土坯房,蒋其荣突然心疼起来。他跑进里屋,把家里唯一值钱的家用电器——洗衣机搬了出来。

下午4点左右,手机突然一响——蒋家庆终于拨通了蒋其荣的电话。那时,蒋其荣正拿着手机在眼前晃,等信号恢复。电话一响,蒋其荣马上接了起来。但是,蒋其荣听不到女儿的声音,电话里全是“吱吱”的噪音。电话那头,蒋家庆也听不到爸爸的声音。随后,电话自动断了。

蒋家庆试着再拨,已是无法接通。于是,她给蒋其荣发了一条短信:“爸爸,不用担心我们,我会好好挨到小莲的,这会听不到,你们都没事吧,听说还有余震,你们要小心点,我们都好好的。等好了可以回家了,我们就会回去的,别担心。”

蒋其荣不会发短信,便直接给蒋家庆回了电话。电话通了,蒋家庆却发现,电话那头的声音完全不像爸爸。她吓哭了——她觉得,这是邻居用爸爸的手机向她报忧来了。她不敢再听,把手机递给了身边的妹妹蒋家莲。

“你是哪个?”蒋家莲也觉得声音一点都不像爸爸。

“我是爸爸,你们不要怕,家里没得事。”

确认电话那头是爸爸蒋其荣后,蒋家庆还是止不住眼泪。“不在乎学习了,学习不好还可以重学,亲人没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她说,当知道爸爸妈妈都没事后,她只想一件事:回家。

此时,天色已晚。蒋其荣担心两个女儿的安全,便劝她们:“山路上石头多得很,在学校操场辛苦一晚上,我明天一早来接你们。”他们约定,第二天在毛坪大桥见面。
回家的路遍布山体落石


震后一夜

躺在床上,蒋其荣和辜鸿会睡不着,却谁也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彼此心里都在担心孩子。

蒋家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妈妈的画面。



因为担心余震,蒋其荣不敢再回屋里睡觉。他把家旁边一块5平方米左右的草地打扫了一下,把家里抱出来的被子铺在上面。“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蒋其荣调侃。

躺在“床”上,蒋其荣和辜鸿会睡不着,却谁也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彼此心里都在担心孩子。

蒋其荣说,那晚上,他基本上没有睡着。凌晨4点左右,夜空中月明星稀,蒋其荣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把眼前的这些山看得那么清楚。“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蒋其荣记得,坐起来不久,他看见天边划过一道光,落在了山的另一边。“那可能是在电视上经常见到的流星吧?”他猜测。

这是蒋其荣第一次见到流星,他想起以前看的电视剧里的情景,就学着许了个愿:“我就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地过。”

此时,辜鸿会正在一旁熟睡。她说,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孩子回家了,在包谷地头朝我招手”。

躺在彝良县一中露天操场上的蒋家庆,也望见了天上的星星。“有5颗星星特别亮。”蒋家庆记得,那天晚上,她几乎没有睡觉。

面向夜空,看着看着,蒋家庆突然害怕起来。她强迫自己,不管睡得着还是睡不着,都要把眼睛闭上。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很多妈妈的画面。“妈妈带着我们去地里摘包谷。”事后回想起来,蒋家庆笑着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凌晨,蒋家庆也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这让她心里平静了一些。她也迅速许了个愿,跟爸爸蒋其荣许的差不多。

当她得知父亲蒋其荣那晚也看到了流星时,她偏着头,笑着问我:“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颗?”
与家人团聚,
让蒋其荣非常开心

凶险山路

“他把头抬得很高,脚下的石头他都没注意。”

“我怕低着头走,错过了她们。”



9月8日早上7点,蒋家庆带着妹妹蒋家莲从学校出发去彝良县车站。临出发前,她本想给爸爸打个电话,但发现手机已经关机——没电了。

蒋家庆到车站时,偌大的车站只有五六个人,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了”。蒋家庆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她回家常坐的天蓝色大客车。但她走近才发现,车上没人,连车门都锁着。

“是回家,还是回学校?”蒋家庆见没车坐了,便征求妹妹的意见。

“想回家,一定要回!不回家心里不踏实。”蒋家莲很干脆地回答。

蒋家庆也觉得,一定要带妹妹回家。她们便徒步走出了彝良县城,在通往洛泽河镇的公路上,她们见车就拦,希望哪个好心人搭她们一段。她们并不知道,车只能开到毛坪,而毛坪离家至少还有20公里。

拦了6辆车,没有一辆停下,正当她们决定要走路回家时,一辆小面包车停在了她们面前。姐妹俩高兴地上了车,并一个劲儿地向司机道谢。却没想,还没到毛坪,她们就被司机赶下车,并收了她们每人6块钱。“平常那段路程,顶多也只要4块钱的!”蒋家庆说起来,还是觉得那个司机很过分。

几乎在姐妹俩出校门的同时,蒋其荣也出了家门,往县城方向赶。出门前,辜鸿会还是不放心,想跟丈夫一起去。但蒋其荣劝她留在家里,因为“家里的家畜要有人照顾”。

“你不能去,在家里头照看一下牲口。我一定把她们两个安全接回来。”为了让妻子放心,蒋其荣不停地向她保证。

“下山的路如果走不通,记得另外再找一条路。”辜鸿会嘱咐丈夫。

蒋其荣下了山,路上遇到一位交警。交警告诉他,去往县城的路还不通,且山体滑坡厉害,常有石头滚下来,劝他不要冒险去接孩子。但他不听,执意要去。他从新街子绕道官地坪,经过3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走到了毛坪大桥。

这时,在路上步行的蒋家庆看到了爸爸的身影。“他把头抬得很高,脚下的石头他都没注意。”

“我怕低着头走,错过了她们。”当我问蒋其荣为什么要高昂着头走路时,他告诉我。

回家真好

在那座已被地震毁坏的房屋前面,蒋家四口人留下了一张合影。



“我们来了。”

蒋家庆见到蒋其荣,快步跑到他面前,开口说道。

那一刻,蒋家庆觉得自己很幸运。“失去亲人多么不幸……但我还可以见到爸爸,跟他一起回家,这多好。”

见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这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头发半白的庄稼汉或许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冲着姐妹俩憨憨地笑。蒋家庆仍清楚地记得,见面时,父亲身穿的外套已被汗水湿透。

见父亲的嘴唇干得开裂,蒋家庆便带着父亲找了一家小店。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们的地方。

店里没有矿泉水了,蒋家庆便给父亲买了一瓶青岛啤酒。在我和蒋家庆说话的当儿,蒋其荣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型铲车前,在铲车的挖刺上猛磕一下,打开了啤酒瓶盖子。他举起瓶子,狠狠地喝了两口。啤酒翻腾着,不停地往外冒着白色泡沫。

在通往洛泽河镇的公路上,时常能见到被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砸中的汽车。看上去,就像被炮弹击中一样。蒋其荣低下了头,一路走在前面,只是时不时地回头,叮嘱姐妹俩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在经过最危险的猫猫山路段时,有一段200米左右的山体滑坡。部分路段已被拳头般大小的山体落石阻断,落石堆得像小山一般。望着不断落下来的碎石,蒋其荣让姐妹俩紧跟着自己,以百米跑的冲刺速度跑过这段山路。

跑到一半,蒋其荣突然觉得“不对”。他停下来,回头冲着姐妹俩喊:“快啊,快啊!”在他的头顶上,便是细碎的落石。

走过猫猫山后,父女三人还要再翻过一座海拔近2000米的石头山,才能回到山另一边的家中。走进一片玉米地后,蒋其荣告诉我,这就是他们回家要走的山路。姐妹俩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一条回家的路。

剧烈的地震,让这条山路看上去不再像“路”了。位于半山腰的小路,断断续续地被山体滑坡下来的土石掩盖。走在这条路上,蒋家庆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回家的路会这么困难。

走过一段松土时,蒋其荣让姐妹俩停下,他自己先过去探路。他找了一根木棍,不时向路上松散的土插下去,试探着到底能不能通过。觉得能通行了,他便弯下腰,用手在上面挖出一个个像石头一样的台阶。他叮嘱姐妹俩,一定要“把脚深深地踩在最里面”。

走过这段松土路后,又是一段布满石头的山路。通过这条路时,行人的身体需要紧靠山体——路的另一侧就是陡峭的悬崖。

“你怕吗?”在路上,我问蒋家庆。

“有爸爸在,我就不怕。”

9月8日下午1点半,我跟着她们一起终于翻过山顶。在山路的一个拐角处,辜鸿会早已在此等候亲人了。

辜鸿会的身上沾满了泥巴。见到女儿时,她没有笑,也没有哭。

回到家后,在家里那座已被地震毁坏、被落石打得千疮百孔的泥巴房前,我为这家人拍下了一张全家福。

“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蒋其荣说着,脸上绽出笑意。之后,他爬上他家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梨树,摘下两个梨子,递给姐妹俩。

“梨子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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