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晴时,宜约茶

 

约不。...



我不太懂现代诗。周末的时候,收到朋友寄来的快件,一个方方的大纸箱,拆开,是整整齐齐的几包茶。朋友会做诗,字写得好,也就喜欢在这类包裹里夹上一张洒金的宣纸便笺来碾压我们。这次他写的是现代诗,照例没有标点。他写道“hi,秋香是风吹的冷 ,冷到沸水注入,迷梦成漠漠的云。是沉静的女人 。她偶尔看你 ,你走不进她的内心 。”

秋香,是安溪人对铁观音秋茶的称谓。在这之前差不多有两个月时间,朋友都在鼓动我去闽南看看秋香的采摘和焙制。只是一直在忙,总也无法成行。然后是他去了,回来时给我带了今年的秋香。发了微信过去表示感谢,很快他回复说“知道你喜欢厚一点儿的味道,今年的茶特意多焙了两道火。”让我真的很感动。



2016安溪铁观音秋茶。

我不懂,以至于我在现代诗里读不出太动人的感觉。就如朋友这张便签,洋洋洒洒一大段,读来怎么也抵不住古书里随便掉出来的一句。同样是说茶,文征明就会说“浅瓯吹雪试新茶”。想想,冬夜里寒灯一盏,新茶在煮。夜凉如水,红泥壶,若深杯。俩人对酌,轻吹浅尝。自是一种香艳。

久居城市,年岁渐长,慢慢的就和茶越发亲近。周边的朋友也就慢慢的把酒聚、饭聚改成了茶聚。在深圳最大的遗憾是很少像样的茶馆。这个城市的步调太快,往往你刚发现一家还有你喜欢的调调,隔天邀朋唤友的再去,结果人家已经变成以私房菜或者打牌为主业了。可以喝茶,只是一下坏了喝茶的心情。

微冷的风中我走过民俗文化村和锦绣中华中间的停车场。去后面一家朋友的茶室喝茶。经过身边一波又一波兴高采烈的游人,接他们的大巴在人群里艰难的蠕动,司机不停的踩刹车和按喇叭,喇叭声音急促飘荡在嘈杂的人声里。沿路中热闹的喧嚣陪着我疾行的落寞。转过围墙和一丛竹林,一下子安静下来。很多时候就会想起朱自清的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

华侨城这个院子里,曾经竹影婆娑的茶室,现在已经没有了。
喝着茶,聊着天,静静闲闲的玩儿些茶和茶具。却没注意到普洱一年可以采五、六茬了,没注意到宜兴唐门衰败、新派崛起,没注意到珠山老贵已死、春风笑傲。那些叱咤江湖的传奇,变成明日黄花的速度太快,快到一切就好像不曾发生过,好像没人见过。那些擦肩而过的别人的光阴。



在这个院子里喝茶,最喜欢的一直是孟臣、铁画轩、秋圃、小山底款的那些红泥小壶。外面一茬茬名家名壶风生水起,皆不为所动。自己关起门来,三两茶友,一把孟臣罐,几泡武夷茶,岩骨花香中半天消磨。自得其乐。

在龚滩的时候,我非常喜欢去序风的院子里喝茶。在离重庆260公里的这个小镇上,人少的时间我们以茶当酒,如果是皮、肥仔他们都在,也经常以酒当茶。喝茶或者喝酒,都能让我们在半夜半夜的迷糊中找到一种慰藉。有时是理想。

如果你是一个想去龚滩的人,且去了龚滩后又想喝茶,那一定要去序风的院子里坐坐。这或许是我见过最放松的喝茶。不是宾至如归那种,就是像在家里一样放松。事实上我更喜欢序风院女主人罗老师做的茶点,醪糟汤圆、麻饼、酥食、绿豆糕或者香脆,或者香甜。有时应季的瓜果直接拿上来,栽秧李子、猕猴桃、八月瓜、椪柑也是不一样的清甜。在院子里,他们从来不说自己有多好,就是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成为你喜欢的样子。不被凡庸世俗的价值观局限住自己。 

序风院的盖碗茶,在几百年的老木头茶台上排开,阵仗很大。



序风院的茶点,喜欢绿豆糕的香甜细糯。

看序风泡茶。宜居茶旗枪挺秀,在沸水中翻滚、舒展、沉淀。你可以听到春天乌江峡谷里花开的声音,闻到古镇吊脚木楼中间流动的茉莉清香,想到经年之后明月下江风中的揖别。在这里,面对茶,就是面对了一段光阴。



在序风院喝夜茶,可以烤些红薯,糍粑做茶点。

龚滩毕竟太远。平常就近是去中山喝茶。周末的清晨,从沿江高速向北走,一路经过连接深港的西部口岸、前海开发区和宝安机场。然后到东莞的虎门镇转向西行,驶过著名的虎门大桥,就算是进入中山地界。龙哥的茶楼在中山城区。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享受冬日来临前最后的阳光。面前摆满了龙哥拿出来的各色各样的茶。龙哥是一个非常有意思又大方的人,喝茶聊天,随便聊到哪种茶他会马上就拿出来给我们品饮。于是那天我们面前摆满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普洱、乌龙、红茶,甚至还有一款龙井茶。我们捧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龙井绿茶,大家互相传看,惊叹,整个人获得一种非常满足的快乐。雕花的窗棂外面镶嵌着大块儿的玻璃,热闹喧嚣的世界被阻隔在外面。





在龙哥的茶楼,喝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龙井老茶。

老茶是一种很奇异的东西。它让这些年大家喝茶的品味越来越高,排场越来越讲究。听龙哥说“喝老茶,茶席要酌香味,浮素杯,殷凝琥珀之色。效果要不令人醉,微觉清思。”龙哥请我们喝了一下午的茶,讲了一下午茶席上的天光云影争奇斗艳,斗茶、斗器以至于斗品味。

下午的阳光拉长了窗棂的影子落在我们前面,我下意识的伸出脚踩一踩,是那种不踏实的虚空感。那一刻想起很多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谈笑间,灰飞烟灭。

龙哥茶楼一角。

第一次边旅行边泡茶是几年前跑国道214滇藏线。那是异常艰苦又好玩儿并充满故事的一程。本来想做足仪式感,对每一次泡茶。甚至在不同地方不同高度都想泡不同的茶。

在那样的一个傍晚,我在大理洱海边的一家酒店,面朝湖面上火红的晚霞,泡了一壶水仙。那一刻我觉得这杯水仙真的是属于”大都市”的,就想起都市高楼上玻璃窗后面窗台上的那盆水仙。任何其他地方都不是它。仪式感便再无意义。



在大理洱海边的酒店里喝茶,洱海的晚霞就这样红红的一下子扑进来。没有一点儿防备。



都市里的水仙,那天已经开了两朵。

第二天到德钦。住在梅里雪山对面山脚下,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晚上气温在零下20度左右,非常寒冷。要命的是水管冻住了,在这海拔3500米的地方,我得拎了两只水桶,在凌冽的寒风中和漆黑的夜里到外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去打水。打水回来,在客栈的前厅,两个瘦瘦弱弱的,标准江南女子模样的女孩儿问我可不可以把水给她们。给了她们水,欢欢喜喜的她们请我坐下来,在火塘边一起喝了几杯热茶。这个地方水烧不开,冲出来的茶并不香,但很暖。一会儿店家也过来喝了一杯,给我们说,“早点儿休息,明天早点儿起来,你们应该可以看到日照金山”。



德钦,梅里雪山对面山脚下的客栈。火塘整夜都烧着,暖暖的前厅中一直有热水供应。



在梅里住了两天,有幸得见雪山太子、梅里十三峰日照金山。

今日小雪。

一候虹藏不见。

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

三候闭塞而成冬。

深圳是不会下雪的。就是说了好久的降温总也不来,让人多多少少有些闷。似乎还得去找个那种市井之中,三五间小房,陈列些有生命的老旧木家具,最好有个带水井的天井或者小院子,有两笼竹子的茶馆喝茶。就是那种有规矩也松散的的小茶馆。

偷闲这个还有暖暖阳光的午后。约上一个两个朋友,带着自己喜欢的茶和茶具,把茶隐没在生活的惬意里。岩骨花香中就玩儿了一个下午。

想,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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