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幻境半是真

 

又有哪一段人生,会恒久不灭呢?戏里戏外,能有多少不同?...



半是幻境半是真

作者:叶 子

编辑:周文君

人生如梦,或许是个消极的说法。但,关于人生,最能说服我的,便是这个词汇。诸多难以把握的悲欢,身不由己的沉浮,无法预料的离合,在我看来,全在这个词汇里了。尤其,寒寂的夜里,多种情绪堆叠交织间,再读这本《伶人往事》。作者章诒和在自序里,结尾处,写,“风送来胡琴声,接着,是一个汉子的吟唱:‘终日解酒消愁闷,半世悠悠困风尘......’我听得耳熟,他唱得悲凉。”简短字句,忽然就被带入华丽舞台苍凉人生的境地,只觉得一面大幕拉开,那上面,粉墨油彩的伶人正咿咿呀呀吟唱着人世的悲喜,  忽地就入了跌宕处,高亢的一声,直直撕裂云霄般凌厉,然后,再反复回转,徘徊再徘徊,终于斩钉截铁下了了断的决心,唱腔终止,伶人额头的青筋暴了出来,眼里同时涌起决绝神情,该结束的终于结束,一段人生,不留痕迹地消失了——又有哪一段人生,会恒久不灭呢?戏里戏外,能有多少不同?





虽然《伶人往事》在副题标注:写给不看戏的人看,但作为门外汉,喜欢京剧已有很多年。尚没到拖长了节奏,慢慢消闲时间的年龄,却时常沉迷在京剧里。《胭脂扣》里有句话:戏,就是把人生拖拖拉拉的痛苦,缩短成酣畅淋漓的情节给人看。这大约是我喜欢戏的原因--一半是人生,一半是幻境。只有幻境,活不了;只有现实,活不下去。用力对付这人生里一半的现实,然后,用心沉迷这人生里一半的幻境,是我对自己生命的安排。



这本书,更是教人再次长叹:人生如梦。若是用京戏的念白来说这句,其中的“如”字,发音应是“于”,嘘起了双唇,气息在其间穿过,这么虚无、让人无奈的一个词汇,在戏里,却有那么美的发音。残酷和美,就是这样相伴生的吧。

书页里,夹藏着八位名伶的一生。尚小云,言慧珠,叶盛兰,杨保忠,马连良,一个个名字沉默地排下来,便有惊动的力量——过往的岁月被惊动了,现世的人生被惊动了,活着的人,读到这些名字的人,同样被深深惊动。
繁花似锦转瞬化作了晦暗阴霾,这不可预测的动荡,原是戏里常有的情节,如同《锁麟囊》里的贫富交替,如同《红踪烈马》里的浮沉转换——名伶们唱着别人的命运,卸妆离开舞台,投入现实人生,不曾想到,原来一样是戏里情境。言慧珠在风花正好的年岁,心怀恐惧,孤寂上吊身亡;杨保忠被囚于斗室,冻饿而死;尚小云从七所宅院、万贯家财,到三只碗、六根筷,最后带着罪名死去;还有叶盛兰,生就一副傲慢骨架,在台上是风流周瑜,下了台,便是清扫剧场的罪人。原本,艺人多半时日沉迷在戏剧的幻境里,距离政治是最遥远的,但,他们的命运偏偏被历次的运动裹挟,越是无辜,就越是遭遇凄楚。生于那样一个时代,又在那个时代唱红了——宿命就是这样注定了吧。看梅派的代表剧目《穆桂英挂帅》里,伶人以女娇娥扮相,眉宇散发直逼须眉的英气,手扶脑后长翎,一个威武亮相,唱,我一人能挡百万兵。那是何等气势,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戏台下的世界,他们能把握多少?越是唱得好,越是入戏深,抵御生活伤害的能力越是弱。棍棒横飞,恶语相向,都足以将他们击垮。在叶盛兰的那一章节里,写到杜近芳在批斗大会发言时,章诒和的描述是“叶盛兰陷入精神混乱的状态,听得心惊胆战。”杜近芳是叶盛兰一手扶持起来的,是靠了给叶盛兰配戏才红的,却在他最软弱的时候,向他投掷尖刀般的句子。这世道人心的寒凉,“亲密与仇视,赞美和污蔑,可以在瞬间转换”的无常,章诒和归结的一个原因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使用的本能这个词,让人有坠入绝望的恐慌——没有谁,能保有本能之外的力量么?


不敢用“良知”这个词表达自己的追问——尚没有机会,面对人性的残酷极端考验。若不自知,何以追问他人?

在这样的无望里,是章诒和在朴素文字中,深深流露悲愤之情,给人安慰。面对那些逝去的生命和往事,她的讲述——不是从容,不是安静,不是坦然,而是一腔悲愤处处流露。怎么能从容,怎么能坦然?悲愤才是合适的--一个能在他人的伤痛遭遇中,怀着悲愤的人,胸腔尚有烈烈气息与信念。

“人如浮沉,游弋世间,因有了情义,才聚聚依依、温温和和的,也才有了人性。”念着书里章诒和的句子,冬夜微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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