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梦 岭上花开

第二梦x0ax0a我说过去是已经不存在的东西。x0a“过去是唯一存在的东西，只是你忽然忘记了而已。”x0a我说忘了就不存在了。我说忘了就等于消失了。x0a你悲伤的看着我。x0a“那想起的时候呢？”...





第二梦

一

神站在时间的倒影里，看梦与现实交织的无常。

二

死神在夜空中死死盯着天边那颗璨星，渐渐陨落。有人哭了。

我被聒杂的声响惊醒，在天还未亮的时候。

他去了多久呢？我不知道，也无需知道，他和我的过去，都已消逝在远方了。

“你忘不了的，就算忘了，也总会想起的。”

也许，你是对的。这一刻，我疯了一样的想念他，想念他身上永远带着的臭肥皂的味道，想念他唠叨的絮语，还有我花钱时他抽血似的痛苦表情。可这一切都不再有了，我说过去是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让自己活在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他的世界里。

三

风雪，阳光，黑夜。背影不经意间撩起时光流逝的匆匆。时针悄悄回归到那个久远的凌晨。

当我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梦的时候，他悄悄的走了。“我想毛星了”，他跟爸爸说完这句话，就永远的闭上了眼。我被电话遥控着匆忙起床奔到医院的时候，他就睡在那里。我刚碰到他的手触电般猛地缩回来，凉的。“那不再是你的爷爷了，那是你爷爷的尸体。”你总是告诉我最残酷的事实。

我沉默的缩回角落，看着父亲和姑姑们为他换上新衣，看着愈来愈多的穿着不同制服的人进进出出，最后带走他。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从此以后，我不用每天忍受着他的臭肥皂味，他的喋喋不休，他的斤斤计较度日了。“不要总是用这种方法逃避。”你总是一针见血。

我只在葬礼上为他哭过，火葬，他彻底消失的时候。然后，我把关于他的记忆封存，我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忘了他。我让自己活在梦里，一个没有悲伤的梦里。

四

雪覆盖了生活,徒留一地纯白，而你站在生活之上，守着记忆的轮回，与死亡边缘的安宁。

我躲在生命的罅隙里，徘徊在上学放学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努力让自己活得开心些，再开心些，我已经忘记他了，我以为。

可每一年，都会有雪融的那一天，你会带我去看他，提醒我他的存在，我会哭尽一整年的泪，并且在24小时后忘记他，直到又一年雪落雪融。

这是我们的协议。我努力的编织着梦境，你执着的坚守现实。

五

一切似乎平静的流淌着，一直流淌到看不见的尽头。

渐渐的，提起他的人少了，突然有一天，姑姑说爷爷托梦给她了。我们摆满了贡品去祭奠他，我们烧很多纸钱，姑姑甚至买来存折烧给他，以祈求他“在下面过得好，就不要再回来找不该见的人了”。原本，我们都是不信鬼神的。母亲说，相信鬼神也就是相信了他还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或许这也是一种安慰。

原来，并不只有我一人在虚幻里寻求着安慰，所有人，都在虚实之间默默平衡的生活着。

六

寒风扫痛了新芽，低婉地徘徊在生死之间。这一次，痛的是谁？

凌晨时分，又一个老人走了。我被聒杂的声响惊醒。

“爷爷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

听到他们的对话，沉睡的记忆瞬间纷乱。

“你又想起他了。”你悲伤的看着我。

你总是对的，我看着披着白孝的人来来往往，便忍不住泪流。

那时候，他总是把我按在自己怀里，用带着臭肥皂味儿的温暖包裹着我，用没有刮过胡子的下巴抵着我的头。我得承认，那时候我并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坚硬的胡子和粗糙的手掌，我不喜欢他的一切，尤其是他一遍遍告诉我的话。“你看看你，天天花钱，以后你要上大学，要的钱多着呢，现在得存钱，别天天买好吃好喝的，你看看我，那六零年大饥荒，树根老鼠不也一样能吃？”

那时候我最讨厌他的这番说辞，他总拿自己和我比较，而我最想证明的就是我不是他，更不像他。

今天，再也没有那些絮絮叨叨了，再也不会有人紧紧抱着我说那些话，我却止不住的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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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过去是唯一存在的东西，只是我不愿记起而已，可你，却从不曾忘记。

我们相偎相依，如同不可分割的光与影，我一味的沉溺梦幻，你却坚定的相信现实 ，有时我们也分不清，究竟哪些是实哪些是虚。

人，是不是就是在梦与现实之中苦苦挣扎以求活的轻松些？

“爷爷已经永远离开了，你用遗忘来逃避的时候他就永远沉睡，你用思念来祭奠的时候他就活在你心里。”神这样说。也许，他才是活的最开心的吧，永远活在虚与实的平衡之上。

后记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纠缠在虚实之间，正如每个人都在遗忘与铭记之间徘徊。神才是真正完美的人，过着最平衡的生活，可神又不是人，因为人，永远成不了神。

作于2014年12月，大雪，适逢邻居家为老人出殡，仅以此文惦念祖父逝世五周年。

改于2016年11月，异乡西安，思念家人，思念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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