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色的月亮郑南浩诗选_【上帝的烟头】

郑南浩，80后，海南儋州人，现任教于新英某小学。...

郑南浩，80后，海南儋州人，现任教于新英某小学。

那片大坪坝

在那片大坪坝上，有一条暗绿色的沟
那里不出生苔藓，旁边有草
有一脸忧愁的仙人掌
还有我的绿雨伞，这些都使我满足
因为天空和母亲一样亲切

我已经坐了太久的车了
他们行走在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的消逝中
有人说出河水的苦衷，唯独我沉默
坐进没有终点的列车

我是想回去了
回到长满来时的绿雨伞下
来到母亲老迈的话语里
照顾大坪坝

我想回到大坪坝，回到老去的家
许多车从身边像日子流淌
许多人需要怀念，暗沟一直在延伸
车窗已长满了苔藓
2009

发生

清晨的脱蛹分娩出我
到了中午，我的羽毛长得丰美
阳光笑得灿烂
我飞，飞到已经发生的故事里
从牙牙学语的门前
窜进关着许许多多眼睛和嘴巴的笼子
游来游去，等着黄昏卸下金色的桂冠
酒神的杯盏开始斟上月亮的银浆
一对对发酵的眼神点亮
瞬间
我才猛然发现——
父亲曾经牧羊的山坡上
整整放牧着我满身疮痍的一生
2010

古铜色的月亮

初八的夜空中出现的挂件
叫古铜色的月亮
被撇向天桥的不远处斜挂着

我被埋在这片惊讶里
古铜色的月亮是祖先的墓地
未来是我的入殓处
追宗怀远是后现代会说话的镜子
婀娜曼舞的唐诗宋词
是年终挂历上残损的一页纸
回归火
回归土壤的喷薄
恍然发觉离开伯牙子期的时间
好长好长
满城的汽笛声好长好长
叫嚣整个整个夜晚
用一小勺糖浆止不住的咳嗽
回归火
回归土壤的生活

深夜的高速路出口
一辆疾奔的轿车飞过

唱词

斑驳的挂钟俨然一座庙
每一天进贡一次自己
作为祭品
我无处安放自己的灵座
睁开苦楝树上蝙蝠冷飕飕的双眼
力不从心配合好蜥蜴的心跳
有时候还要练习壁虎的漫步

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的后面是一座庙
天空中云状的集市下面也有一座庙
庙祝手舞足蹈念念有词觊觎祖先的神龛
已不再是一天天一年年了

灵魂逃逸的村庄装载虚拟
岁月把一瓢铅华舀起还是虚拟
月光和微笑早已被盗墓者抢掠一空
我同样被抢掠一空
在多云转晴的巷口看见了一辈子
在三个屠夫润嗓的唱腔里
被安排游走一次
2013

父亲，我们的杯中没有敌人
——2016清明祭父诗稿

祭父

冥钱散落路边
人间太穷了
认祖归宗
我捡一枚

海的宗教

如是我闻
此路
星辰沉没
尘埃散尽
去往你的世界
要经过几座桥
几次风暴
几个轮回
我的目的地
和你的路程
一样远
一样笼罩雾霾
和你一样
我们被索回的
更多
更多的遗言
嶙峋成石
风浪成石
一尊海埋一尊鱼
焚香烧烛
此岸就是彼岸
自此阴阳两隔
人鬼两分
如是我闻

父亲最后的酒

父亲最后的酒
喝在一个傍晚的酒杯里
是一盅李煜的酒
有些愁

那天晚风很好，掠过耳际，灌进酒杯
我们的酒也很好,但说话很少
浅浅的两三口,夹着筷子的话语
是杯的暖心，是酒的醇厚
呷呷嘴，绵绵的记忆泛上来
很重，很重

你说我们的杯中没有敌人
要原谅世界
再见，难言的再见
像病痛袭来，咽下肚里
一杯故事足足说了一辈子

我们举着酒杯
你喝下我的浮躁
我喝不下你的隐忍

我们放下酒杯
你说出我的轻率
我说不出你的疼痛

父亲，我们最后喝的不是酒
是命运追赶不上的尘与土

风来了，你咳嗽半声
天，就黑了

殇行
——写在父亲病中

点石成金的时间脱下白天和黑夜的袍子
翻开生和死的扉页和末页
中间的我更像是囚犯，被揪住头发
被迫静候听审
被迫撑破眼睑看着你被时间碾压
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忍痛被拽，向终点拖去
而终点的门牌是死亡，就像听着秒针
慢慢被冻僵了脚步
像死神淌河而来绕着床边彳亍
它还带来了号称使者的撒那特思
它根本不须理会你病痛几何
更不会过问你是否是好人
它从天堂而来，为上帝捎信而来
它是时间的背影，是杀手，是匕首
伸向你，也伸向我
我们都被劫持了
主谋是岁月
凶手是冬天纵火的女巫
诅咒我们染上了病
自此，只好把眼睛安在山坡上
与羊为伴
忍着荒凉
吞噬更远的
荒凉

挂钟

所有的挂钟都挂在一个房子里
所有的响声沸腾着一个衰老的心脏
所有的烈风吹拂一片夏日的草原
所有的名字都拴在一匹马的缰绳上
翻山的翻山
泅渡的泅渡

剩下我在早晨路过入殓师推开的窗前
回家，照着镜子
是夕阳拧不干的背影

于是我慌乱中抓错一把废弃的钥匙
敲着伸向远岸上锁的路面，再上紧发条
回声依然是我窄窄的
蛛网侵占的生了锈的
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