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这么好，怎么就是留不住你？

「这么多年，朋友们来到深圳，又纷纷离开，最后只留下我一个。」...

12 月中，突然收到知名恋爱博主（对不起我实在不想用「情感博主」来称呼她）琦殿女士的微信：你啥时候来深圳？

想来是我两个月前在上海的时候跟她说起想去深圳考察一番。没想到她记住了。

去深圳考察，是因为在上海时我萌生了要换个城市生活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就不可遏制。毕竟，我在北京已经生活 8 年了。凭良心讲，如果没有雾霾，没有风沙，北京是个挺不错的城市。而雾霾对我造成的负面影响，心理的大于生理的。

我怕会得抑郁症。（不开玩笑）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深圳。对这个城市有两个印象：

1. 互联网公司多。

2. 空气质量好。

深圳的空气质量有多好呢？印象中，夏天深圳的空气指数可以和纽约、伦敦、巴黎媲美，20-40之间徘徊。雾霾严重的冬天又如何？我特意查了查数据：能看出今年冬天深圳的空气也在变差，毕竟受大环境影响，但整体来说完全可以承受。

于是我定了张出发的机票往南飞。



这是我今年第二次独自旅行，充满忧虑。

「好担心司机说的话我听不懂啊。」

「……你想多了。深圳，是一个新加坡。」

确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深圳不比广州，没有繁重的本地人概念。以前老是听别人说，深圳是文化沙漠，这句话太抽象，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大概明白了。这是一座由外来人口组建的新兴城市，因为太新所以还没来得及沉淀下来统一的文化，甚至没有方言。

新城市自然有新城市的好处。作为一个凡事有所准备的人，出发前我特意发了条微博问大家对深圳有何评价，优点主要集中在这几个方面：

• 包容性强，不排外；
• 新建高楼大厦多，公园多，绿化好；
• 年轻人多，有活力，充满机会；
• 政府有钱，人也有钱，很务实；
• 行政机构办事效率很高（提到这点的人相当多）。

因为没有积习陋弊的牵绊，这座城市可以飞速往前冲。据说本科毕业生如果落户深圳，政府会发钱，对年轻人可以说相当友好了。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房价、物价高，不努力什么都不会有。

写这篇推送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一篇文章，标题叫《深圳人，你到底在骄傲什么？》点开一看，举了很多例子说，深圳多有钱，建设得多棒，其中一条我笑喷了：深圳是全国拥有私人游艇数量最多的城市。不是，大哥，北京的富豪也挺想买游艇的，你让他们停塘沽去？



听从几个朋友的建议，我坐地铁从海上世界出来，打算步行到蛇口海鲜市场。

海上世界，有点像上海的新天地，很多西餐厅和酒吧。如果跟上海和北京相比，我必须承认质感和档次可能要差一些，但价格并不会比这两个地方低。地图指引我穿小路走向蛇口海鲜市场。一路上人比较少，有很多带孩子晒太阳的年轻妈妈。这样的工作日下午，蛇口的街道显得安宁而无聊。身旁经过两只穿小学校服的学生，女孩问男孩：你知道 BL 小说是什么吗？我一边惊讶于当代小学生的知识面，一边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客户在呼唤。我有即时回复消息的强迫症，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变得痛苦。

当时的场景基本上是这样的：我双手捧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不时瞅瞅地图怕自己错过路口，沿路的光景被我轻描淡写地记录在脑海里。

好不容易走到海鲜市场门口，我又不得不停下来，站在路边，回几个电话。

「你别挡着入口。」身后传来一阵鱼腥味，一位运送鱼虾的中年妇女不耐烦地提醒我。

尽管过程不太愉快，蛇口海鲜市场仍然是我第二喜欢的地方，因为这是观察当地人生活的绝佳场所，非常生动。

活蹦乱跳的鱼虾，生机勃勃的螃蟹，五颜六色的蔬菜，天哪，我爱南方！深圳人也太幸福了吧，看着那些下班过来买海鲜的男男女女，我生出一丝嫉妒之情。

我在海鲜市场转了三圈，拍了一些满意的照片，决定往深圳湾公园走。

12 月末的深圳，最高气温有 20 度，但风还挺冷的。突然在路边遇到一堆燃烧的杂草。这团火太突兀了，没有一个人驻足围观。「没事啦，过一会儿自己就会灭了。」身边经过一位老大爷，他看我在拍照，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目的地和要做的事情，没人浪费时间。

在继续前往深圳湾公园的路上，我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我一边擦被风刺激出来的眼泪，一边双手打字。走了大概 500 米，预感再这样分心我会被车撞，忍无可忍之下，我就近坐在一个小区门口的花坛上，专心回微信。

这股认真工作的劲头很有深圳特色了我私以为。

等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一抬头，天色渐暗，手机电量只剩 5%。这 5% 的电，显然不够我走到深圳湾公园，以防走失，我决定先回去跟朋友回合。

「移动办公吃屎！」我一边咒骂一边打车。

幸运的是，车子路过了海湾公园，隐隐约约能看到跑步栈道，有人慢跑，有人骑车。据说站在海边能看到对面的香港。

「师傅，深圳的交通好像挺好哈？」

「挺好，比你们北京好，你系上安全带。」

过了两分钟，师傅又提醒了我一遍：「你系安全带了吗？」

其实我一直是个坐后排也会系安全带的人，但如果在北京，很多专车司机会把后排的安全带扣塞到座位下面，扯都扯不出来。我不懂这是为什么，可能为了美观？在深圳，如果乘客不系安全带，司机会被罚款，被扣分。我搜了一下新闻，咦？发现北京也有类似规定，但这执行效果也差太远了吧……



虽然深圳这座城市的面貌让我感到有点无趣，但是我吃得很好，每一顿。

在深圳的第一天，我睡到中午，琦殿女士大手一挥：走，吃早茶。我大惊：都这个点了还卖「早茶」吗？是不是过于休闲了。

到了餐厅我才发现，中午时间人家叫「午茶」。所谓的早茶午茶，其实就是各种广式点心嘛。



琳琅满目的一桌，我最爱喝粥、吃肠粉。

「你做人要圆滑一些，不然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做事。」我瞟了眼旁边桌，坐了两位年轻男人，一个长得比较成熟，在教导对面的小弟。

「我真的做不到，我个性不是那样的。」小弟很颓丧，一直低着头。

「唉。」

上菜了，两人不再交谈，默默吃菜。看上去他们像「大哥身边的马仔」，我心想，要是在北京，隔壁桌谈的应该是「公司马上融 B 轮，估值几亿」，「内容创业的红海，再加入已经晚了」。

当天晚上，琦殿女士很周到地安排我领略潮汕牛肉火锅的魅力。这家「最好吃的牛肉火锅」每家分店都很火，甚至开到了北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深圳的店比北京店好吃很多。我们七点到店门口，终于在八点半吃上了，饿得我一直盯着门口那桌情侣企图给他们制造一点心理压力。



我从来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湿炒牛河这种东西。更没想到的是，湿炒牛河比干炒牛河好吃这么这么多！我激动得几乎要捶桌子了。



蘸料是琦殿女士帮我配的，无比好吃，导致我两天后在广州吃猪肚鸡配了类似蘸料，结果差点没把我辣成哑巴。

这顿牛肉火锅吃得过于满足，第二天连早饭都省了。「我们点外卖随便吃吃吧？」琦殿女士提议。我当然客随主便。

结果这就是她所谓的「随便吃吃」：



请相信我，这真的是外卖——装在盘子里的外卖。仪式感做得很到位了。

刚刚我说，蛇口海鲜市场是我第二喜欢的地方。我第一喜欢的地方，是琦殿的家。主要是太舒服了，无比舒服，舒服到再住两天我怕我不走了。我以后会专门写一写她和她的家。

经常往返于广深两地的高中同学小肥跟我分享了她对深圳的感受：

「自然环境当然很好，人文环境就不如广州了。有一次我们在深圳请客户吃饭，人均吃了一千多，但如果你有点见识就会知道，根本不怎么样啊。但没关系，在深圳，再贵再不值的东西，总有人买单。」小肥喜欢广州多一些，可惜广州产业结构没落，越来越多的大公司选择深圳建分址，不得不来。

所以第三天下午我决定启程去趟广州。反正那么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



广州的空气比深圳稍微差一点。城市很大，市井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虽然我在广州也有朋友，但我约等于没有。因为我问花达：广州哪里好玩好吃，她回答：不知道，我哪儿都没去过。

事后证明她并没有骗我。

我们去沙面岛，她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诶！

我们吃猪肚鸡，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吃猪肚鸡诶！

我们去广州塔，她说：这是我第一次上塔诶！

我们在老城区喝汤，她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边诶！

两天过去了，她说：谢谢你这次带我旅游！我发现广州还挺好玩的！

我整个懵了：请问你在广州到底待了几年啊？

「20 年吧。」

「那你今年几岁呢？」

「20 岁啊。」

真是令人发指。不禁让人担忧现在的小孩是不是过度沉溺于网络世界了。

我很喜欢广州的人文风貌、饮食（随便点的外卖炒饭都非常好吃），但因为这位朋友的缘故，我对广州的观感停留在非常浅的游客层面就戛然而止。





最后一天，我去广州酒家吃早茶，吃到一个虾饺，惊为天饺，让我怀疑此前在北京吃过的那些虾饺到底是什么鬼。

「原来虾饺这么好吃！糟糕的厨师真是太害人了。」



在太古汇给这次旅行中帮助过我的所有朋友买过礼物并一一寄出后，我出发去机场准备回北京。

我对广州的晚高峰缺乏正确认知，导致时间有点紧张。办完登机手续后，我在白云机场彻底迷失了，研究了半天才弄清楚去哪里安检和登机。在巨大的机场拖着箱子狂奔显得有点狼狈，但我仍然没在登机时间赶到。

还好，因为北京的雾霾严重，航班延误了。

延误的四小时里，我无意中得知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朋友 X 去年从北京去了深圳，现在又回到了北京。我对他的心路历程颇为好奇，于是发了条消息：

「大哥，听说您又回北京了？」

「对啊，在深圳只待了半年。」

「怎么了呢？你展开讲讲。」

「哦，其实没啥，深圳的自然环境非常好，我怕冷呼吸道又不好，所以非常适合我。整个城市建设也很现代，关内的生活品质以及便捷程度和上海比也不逊色。」

「但是？」

「但人文环境比较一般，那里的人好像都只对世俗的成功感兴趣，所有人讨论的都是炒房、炒股、升职、生意。整个行业也是这种感觉，低调发财的公司很多，讲故事的情怀公司很少。不能说不好，但作为比较中二的文艺青年，会感觉比较孤独。感觉在深圳，如果你没有物质上的成功，你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在北京上海，没房没车，也可以找到让自己开心的角落。」

「所以你离开了？有机会还会回去吗？」

「当然，毕竟生活质量上的优势太明显了。我来是因为工作，离开也是因为工作，这没什么。如果再遇到合适的工作机会，还是会考虑定居深圳的。北京和上海基本上没有落户的希望，房价如果考虑到居住品质还是深圳更有优势。互联网行业水平虽然不如北京，但比起其他地方是不差的。」

我突然想起来，几年前有一群去深圳工作的高中校友，现在留下一半，走了一半。走的那部分人中，没有太多去北京和上海的，大部分选择了舒适的二线城市。

年轻人来来去去，深圳前进的速度并没有放缓。就整个城市而言，深圳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乏味的，不如广州有意思。琦殿女士说：「这么多年，朋友们来到深圳，又纷纷离开，最后只留下我一个。」



飞机降落北京，窗外浓重的雾霾遮蔽了一切视线内的物体。我看到琦殿发了条朋友圈：深圳今年的天气也一般，我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灰度，碧蓝碧蓝的天空也比往年少。有点难过，不是「我们还能逃去哪里」的难过，而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舍不得它变坏一点点的难过。

我从包里摸出防霾口罩戴上，周围乘客纷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有先见之明啊！我摆摆手，淡然地说：这不过是一位北京居民的自我修养罢了。

至于我要不要搬家，搬到哪里，暂时也说不准。毕竟，多少个你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最后还不是做了。



谢谢你看完，辛苦了。类似的文章，我还写过以下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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