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坪文学】李建平 细说吃锅鲰的岁月

 

李建平,学名李剑锋。西山坪李家坪村人!...

细说吃锅鲰的岁月
李建平
相国辍箸曰:“何向者之香而甘也”?

老人前曰:“犹是芋也,而向者之香且甘者,非调和之有异,时、位之移人也”。每每读起这几句,顿感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简洁明快,有金石之声,富含人生哲理。想想生活的经历,让我掩卷深思良久。一想起小时最喜欢吃的“锅鲰*”,逝去的日子一下又涌上心头。

小时候,填饱肚子、养活生命、哺育我们成长的食品,就是顿顿不离口的五谷杂粮:玉米、高粱、谷子、糜子,土豆既是主食又是副食,调节人的胃口。荞麦是略略上一等的杂粮,因为名字里有个“麦”子,身价就显得比较金贵,是仅次于小麦而好吃的面食,产量低,也不是能常吃到。最金贵,最让人望眼欲穿的是白面。一年中,在麦收的当口,就能放开肚皮吃一个月。夏收结束,白面食品下桌,杂粮又伴随三餐日月。平时想吃顿白面条,除非是家里人过生日,来了亲戚,亦或是逢年过节。有时,看到母亲从装白面的木箱子里挖出两碗白面,往案板上一倒,在我两腮分泌馋液,肚子“咕咕”直叫的同时,思谋今天家里一定有什么重大活动……暗暗想着一定多吃些。其实,两碗面是有数的,蒸多少花卷,几家亲戚一家几个,剩下细枝末节、掐头去尾小点的才让我们尝尝,沾沾滋味……每每想起这些既甜蜜又心酸,既难忘又让人回味的旧事,忍不住就眼冒泪花,唏嘘好半天。

在五谷杂粮相伴的日子里,尤其是大冬天,天气短,只吃两顿饭。中午一顿特别简单,抄半碗“熟面*”,用两手指并拢,很利索的往嘴里一挑,舌头搅动,唾液与熟面完全均匀后下咽。收成稍好的年成,会烙玉米面“干炕*”,炒半碗酸菜,是很滋味的一顿午餐。做成洋芋“箘馍*”,吃在嘴里就滋润多了。那个年代,精打细算,计划着过日子,既要节俭还不能太饿着,娃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在顿顿五谷杂粮的漫长岁月里,农家人聪慧过人,变着花样翻新食品,一样的杂粮食品经过一番静心“打扮”,以不同的身份亮相,,变得让你喜欢。有道是,初一馓馓饭,初二打搅团,三天一“改编*”,借个马勺滴(发die音)锅鲰。祖辈传下来的滴锅鲰调节了单调乏味的生活,一顿锅鲰爽口,滑腻,很是给胃。在杂粮的普通制作中脱颖而出,独树一帜,成美味佳肴,甚至常常有馋涎欲滴的感觉。

锅鲰是西坪人喜欢的一种特色食品。大概确切地说,应该是天水方达周圆的小吃,有着共同语言特色、相同饮食习惯的宝鸡关中一带,也是亲戚走动传过去的。原因是制作工具出此秦安。

“锅鲰马勺”是秦安窑工烧制的瓦器。从大地湾出土的陶器受到启示,传承着仰韶文化的智慧,先民独自创研出漏勺型器具,并随着秦安货郎担走村窜巷,“大板麻钱换针换颜色”的吆喝,走进千家万户,散布天水各个集镇。甚至走出天水,销往周边省市农家。

锅鲰制作程序复杂,好吃难做,需要半天功夫。水开后,一手让面粉细细从指缝落下,一手不停的搅动。人们现在聪明多了,提前在盆里和成糊状,水开后往锅一倒。勺子能立锅中知稀稠,观色闻味确定是否已熟。各有各的经验。熟好的馓饭舀进锅鲰马勺,用力挤压到提前准备好的冷水盆子,一个个小鲰鱼如出娘胎,活蹦乱跳奔向“大海”,担心小鱼安分守己抱团,不时拿筷子鼓捣鼓捣,保持鲜活状态。菜汤有醋、浆水,炝好浆水,熬好浇头,搁上辣子,就可以食用。

一年的寒冬褪去,初春的阳光温暖着大地,不甘寂寞的小草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在青黄不接的二、三月,苜蓿芽从光秃秃的黄土地里冒出来,白胖胖的身体,头上顶着两三片红中带紫的小叶,经过一冬蕴藏,营养丰富。利用放学空挡剜上半碗,星期天就可以滴顿锅鲰改改馋。紧接着,槐树芽也露头了,香椿芽也能扳上了,还有地里的苦苣,荠荠菜,蒲公英……这些都是很丰富很有营养价值、锅鲰里非常漂亮的最佳搭配食材。穷苦的日子,就是在一碗碗让人垂涎欲滴,羡慕不已的锅鲰里四季轮回。

锅鲰是女人所爱。怎奈我也对之产生青睐,以至于情有独钟。一般情况,男人不大喜欢,常常聊起,少有兴趣。究其原因,一是制做繁,二是一吃就涨,一会儿就饿。对于田间劳作干体力活的人,经不住抗饿,事实确实如此。即便如此,我还是抵抗不了对锅鲰的诱惑。饭点时香香得吃个饱,临到下地时,再来一碗垫拨垫拨。尤其是在炎夏,凉锅鲰更过瘾,解渴降温,除烦去燥,随时舀一碗搁上佐料就吃。现在常年在外,很少能吃到,每每想起,吃的欲望强烈,馋液往肚里咽。每次回家,忙中偷闲,总要张罗着吃上一顿。如果没吃上,感觉心里欠着什么,有种意犹未尽得遗憾,咂吧咂吧嘴,”这次唯一的不足是没吃上锅鲰”。

锅鲰是困难时期人们对现有生活资料进行“改编”的一种精美食品。在物质极度贫乏时期,想办法、变花样,尽量让食物变得可口,味美。现在条件好了,吃锅鲰是为了调节生活,主料由原来的玉米粉换成白面粉,滴出来的锅鲰滑柔筋道,口感细腻,再经菜肴的搭配,辣子油的点缀,五颜六色,色香味俱全,上面飘着红红的油花,黑色的地耳子,绿色的菠菜,土豆丁、豆腐丁、西红柿,粉渣子,肉丁……菜汤熬地绵绵的,和锅鲰一起往肚里咽。如果嚼着吃,就破坏了吃锅鲰的气氛,品味不到香的最高境界。

父母总是把最好吃的、想办法能做出来的美食做给孩子们吃,变着花样翻新,目的就是让你多吃。这不仅仅是一碗你喜欢吃的锅鲰、你留恋的一种小吃而已,它是父母一片伟大慈爱的心,更是儿女思念父母的一种寄托。

虽然常年在外,虽然经常吃着鸡啊鱼的,不再为饿肚子着急,可是无论外面多么精美的食品、可口的饭菜,顶替不了一碗锅鲰在我心里的位置,总是吃不腻吃不厌,永远难以忘记。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生命里,在亲人的思念中。艰难困苦的日子,父母将深深的爱凝聚在一碗锅鲰里,将子女拉扯大,无私不求回报,这是天下做父母最伟大的胸怀。一碗锅鲰,不起眼,但是浓缩了父母对子女的关爱,怎能让人忘记?怎能嫌弃?怎能说上不了桌面呢?

一年兔、二年羊,三年不认爹和娘。小时候常听老人说这样的话。从苦难中长大的孩子,翅膀硬了,飞的高飞的远,吃上了“公家饭”,不屑于小时的寒食破屋,在大城市混的人摸人样,衣着光鲜,出入高档写字楼。年迈的老爹去看望孩子,在单位门口喊孩子小名时,他脸一下子“红了”,装作不认识,给同事说是一老乡。面对衣衫褴褛,满脸皱纹,手指粗糙的老爹一顿数说:“不在乡下好好待着,跑到这里干嘛?丢人现眼……”。

清代文学家周容在《芋老人传》中说,饱受饥寒交迫,风吹雨淋的书生避雨檐下,被请至家里以一锅煮芋招待。书生后来官至宰相,美味玉食吃腻了口,想起芋老人的煮芋,感叹还是没有以前的芋那么好吃。老人说,芋没有变,是时间、环境、地位变了。相国曾记得煮芋吃,心还在。怕的是没心了。

其实,做人岂止是一锅芋,一碗锅鲰的味道所能说地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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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鲰:鲰,小鱼。在锅盆中游动,类似于小鱼的一种食品。
改编:文学术语。这里指相同的面粉不一样的做法。
熟面:把各种粮食炒熟后磨成的粉。也叫炒面。
箘馍:把菜或者土豆和面蒸熟搅拌均匀的一种食品。洋芋箘馍,苜蓿箘馍
打扮:对食物进行加工,使之好看好吃。
(完)

作者介绍
李建平,学名李剑锋。西山坪李家坪村人!爱好文学,喜好写些感想之类的小文,随笔。早年在兰州谋生,现如今在北京,就至于中石化下属一家旅游服务行业。曾在中石化机关报发表数篇小块文字。文学是我的快乐,一直伴随着我生活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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