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解剖室 读李唐《巨变》:李唐小说的三个秘密

 

在我最喜欢的那一篇《蜉蝣》中,小主人公最后骑着马戏团的大象而离去,堪称当代文学中最浪漫动人的一幕了。...

小说解剖室
读李唐《巨变》:李唐小说的三个秘密
宋林峰
小说星级

★★★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能够结束。他躺在仓库顶棚的天台上,闭目养神。此时,初生的太阳光正一点点将天空上的云絮渗透,接着便开始渗透他的眼皮,仿佛一滴滚烫的油滴入他的眼睛。”这是李唐《动物之心》的开篇,而在《巨变》(载《辽河》2017年第1期)中,只需第一句,我们就可辨别出李唐的气息,“灰原与父母住在一间半地下室里。窗户的上半部分露在外面……”

不消说,最先出现在李唐小说中的元素便是光线的具象化,我们大可以再举几个例子,比如在《西伯利亚》的开篇,他写道:“陈眠拉开窗帘,将脸贴在窗户上。冷冰冰的触感立刻浸透了半张脸。雾霾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现在,窗外依旧是一片混沌。没有阳光,是惨白的颜色。他尽量往外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近处的高楼显现出模糊的轮廓。还有车流声,以及人群的交谈声,相继涌入他的耳朵,这使他稍稍安下心来。”视觉、听觉以及其他感官所接受到的信息通过一种具象化的改造成为李唐小说最常见也是最成熟的一种技法。

这种技法是李唐小说的第一个秘密。通过这种描写,一种颇富忧郁感的漫漶性质的情绪在文本之中流动,使李唐的小说充满了诗意的奥秘与美妙。我以《巨变》为例,详细来解剖之。“他走出屋子,关上门,听到母亲的声音穿透门板……他没有耽搁,走出地下室,来到地面上,外面的世界正飘着雪花……”在这里,由听觉转换到视觉,视觉所要表达的并不单纯是眼之所见,它有其功能,譬如,接下来,视觉所引起的感受(在李唐这里)最常见的是导入回忆,如之后他写道:“他记得小时候他是可以听到雪花的声音的……”除此之外,视觉还有渲染情绪之功效,譬如在第三部分开头,“当阳光透过橱窗照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感觉到一阵麻木……”由于光线转换所带来的身体以及意识的不适应使主人公堕进一中莫名的低沉情绪之中,新的情节和铺展开始出现。在第五部分开头,仍旧是熟悉的味道,“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了。灰原环视四周。那些在白天里光鲜靓丽的最新时装,现在变得黯淡,仿佛墓穴中的陪葬物……”稍后,通过一个陌生电话(注意,这是听觉)的引入,新的情节又出现。在第六部分、第七部分、第八部分、第十部分、第十二部分、第十四部分的开头前几句都十分明确地涉及到了视觉描写,这种情绪的调节潜藏在文本各处,将读者捕获。
李唐小说的第二个秘密在于场景的选择。在《动物之心》中,主人公身处饲养动物的仓库,在《巨变》中,场景的选择也别具一格,是一间光线并不充足的半地下室。在这里需要注意,李唐仿若一个灯光调节师,在小说之初就将光线的饱和度调至最佳,也就是说,整个小说文本的情调在一开始就是在作者强有力的控制之中进行的。因此,读李唐的小说就像是赴一场事先安排好的约会,读者将会遇到:蜡烛、红酒以及精心准备的桌布与玫瑰。

第三个秘密隐藏在文本中间,这是文本的杀手锏与小说意识的最佳体现,我称之为“突兀的美感”。这里我先说一部电影,《老炮儿》这部电影由于方言、“脏话”的泛滥而被打上了诸多的标签,看起来让人迷乱。而对于影片主题的滔滔阐释也不绝于耳,翻翻别人的影评,“信仰”“规矩”等词出现频率极高,好吧,就此打住,我这里不讨论内容。我要说的很简单,一个画面。哪个画面呢?当然是那只飞奔的鸵鸟,飞奔的鸵鸟穿行于城市,这样的画面让人心潮翻滚。前一阵子,我读别人的小说,发现有这样一种趋势,就是写城市里的动物,比如《城市中的骆驼》《蒙古马》等。人与城市的矛盾,衍化为动物与城市的矛盾,城市是现代文明的代表,何为文明,文明即驯化。驯化又是什么?驯化是所谓的一种文明进步行为,是将野生的动物和植物的自然繁殖过程变为人工控制下的过程。讲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前段时间的大新闻,李世石输掉了围棋人机大战的第三局,以0:3完败给机器人AlphaGo。我的意思是,驯化如果有被驯化者和驯化者,那么,谁来驯化人?这个问题倒也可以先搁一搁,我们回到电影。单刀赴会的张学军在路上看到了飞奔的鸵鸟,这只侥幸逃脱了现有社会秩序的鸵鸟命运如何自是不必问的,可是张学军却那么努力地喊着:快跑,别让他们逮着你!张学军已然与鸵鸟和合二为一,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中,他的行为方式也如一个“异数”,与周围格格不入。“别让他们逮着你!”这毋宁于他自己的宣言,他坚信——这坚信中难免带有一种失落——自己的坚守能够突破新新世界的新兴价值观的围困,他拒绝被驯化。

城市里飞奔的鸵鸟就是一种突兀的美感。在小说《巨变》之中,李唐让主人公灰原在垃圾处理厂捡到了之前的“秃头歌女”,并让灰原扛着这一塑料模特穿行于喧嚷的人潮并到海边赴约,这一情节是一种混沌的浪漫与仪式的喜感交杂在一起的复杂画面,是小说的最精彩之处。在很多电影中不乏这样的处理,比如陈凯歌的《道士下山》,当然批评声浪很多,但我还是喜欢何安下吃了动物之心而中毒衍生出来的一系列荒唐又最真实的举动那个情节。这种突兀的美感在李唐对于小说的处理中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最喜欢的那一篇《蜉蝣》中,小主人公最后骑着马戏团的大象而离去,堪称当代文学中最浪漫动人的一幕了。(本期完)
李唐,1992年生,小说诗歌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上海文学》《天南》《小说界》《芙蓉》《山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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