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我爱你”

 

究竟多少个可爱因素集合在一起,多少次怦然心动拼凑在一起,才能让人心甘情愿说出那句珍贵的“我爱你”?...





杜拉斯的《情人》是一本可以反复读很多遍的书。故事好,翻译(王道乾译本)也好。王小波就曾经盛赞这本书:我总觉得读过了《情人》,就算知道了现代小说艺术;读过道乾先生的译笔,就算知道什么是现代中国的文学语言了。

我不是研究写作的人,并不会关注一本小说的写作技巧;单从读者的角度看,我觉得《情人》的确是一本好读的爱情故事。

这本书包含的元素很多,种族、肤色、贫穷、战争、家族、亲情、爱情,通过高级写作技巧的组合起来,组合出特别的味道。十五岁半的白人姑娘“我”打扮的像个放荡的小娼妇,大我二十岁的中国情人柔弱不堪,我们故事的开始与其说是因为怦然心动的爱情不如说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欲望与金钱的交易。我与我的中国情人的故事中自始至终就掺杂了金钱、贫穷、情欲等等看似龌龊的元素,自故事开始就可以预见悲剧的结局,“我”也未曾承认爱上一个中国人——但是,所有读过这个故事的人都在故事中看到了爱情。

这段故事里的爱情,完全不需要抒情、渲染,不需要男女主角一遍遍说“我爱你”,不需要假设他们作出拼死抵抗命运的壮举,只需要像故事中那样相遇又分离,流泪、对望,读者就能够感受到故事中绝望的、压抑的、沧桑的、物理上戛然而止精神上却持续了一生的爱情。这是《情人》这本书很厉害的地方。

这本书描写的很多片段都是一幅画。相遇的渡船上,“这样一个戴呢帽的小姑娘,伫立在泥泞的河水的闪光之中,在渡船的甲板上孤零零一个人,臂肘支在船舷上”是一幅画,分离时船上的小姑娘望着黑色汽车里沮丧颓废的中国男人渐渐消失视线中,这也是一幅画。

故事的开始和结束都很利落。故事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了。反正故事的主角从开始就知道故事(爱情)的结局。

这段爱情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小说的结局呼应了开篇:许多年后,她接到一个电话,一句“是我”,她就听出是他。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就像许多年前在西贡的每一天,他哭泣着重复着“爱她、爱她”,她在他面前、在记述故事时将自己的想法全部隐去。但是,许多年前离别的轮船上,她因为想到他而哭泣,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中(消失于她的历史中)而哭泣;许多年后,她几次结婚、生子、离婚、写作,依旧记得他的那种中国口音。这根本就是爱吧,让她无法断定是不是爱过他的这种感情,让她用她所未曾见过的感情去对待他的这种感情,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但是她始终未曾将“我爱你”像他一般说出口。

杜拉斯在《广岛之恋》中写到:他们如何相遇并不清楚明了。因为问题不在这儿。世界上到处有萍水相逢的事,重要的是,这些常有的相遇之后发生的事。寻常男女,相遇之后,可能相互爱恋,可能相互憎恨,更可能平淡分离、遗忘。重要的的确不是相遇,人生中擦肩而过的相遇有万万次。重要的是从这万万次相遇中识别爱、确定爱、说出爱。这个过程可能和讲出“我爱你”之后的相守一样艰难。

琼瑶的《烟雨蒙蒙》中,陆振华一生有过十几个甚至更多的女人。依萍开始恨他花心,到最后真相揭晓,又发觉他或许是最痴心的那一位。原来,陆振华像收集藏品一样收集女人,傅文佩的眼睛,王雪琴的尖下巴,还有留在东北的谁谁的眉毛,谁谁的嘴唇,谁谁的手腕,谁谁的腰线。这些藏品拼在一起,就是他心中最爱的那一位,永远爱不到、永远得不到的那一位。

我们每个人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做着同样的事?寻找爱人的过程是不是也正是这样一个“收集”的过程?人的一生中会遭遇那么多人,也许其中百分之五十都令人心动: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额头、那个人的嘴巴、那个人的手臂、那个人的情话,但这一切心动又都是微小的、转瞬即逝的。某一次的心动可以放大成切实而恒久的爱意吗?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度,当真存在那样一个承载着所有这些心动的人吗?

究竟多少个可爱因素集合在一起,多少次怦然心动拼凑在一起,才能让人心甘情愿说出那句珍贵的“我爱你”?

说到底,“我爱你”真是一件从开始到结束都很困难的事情啊。凡是说出这句话的,都是勇敢的人。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情人》

去年发过一次朋友集的诗句,有很多情诗,也很切题,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旧文推送:既见君子:集句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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