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鸢》:牵连,莫牵连

 

风筝是被人手中的一条线牵连着的;每个人的心中也生出一条牵连着自己的线。...





写书评写到现在,已经是新书旧书交杂着说了。如果是新书,十之八九得是我看过觉得不错的,才敢拿出来说给别人听。虽然写书评不过是凭着个人偏好图个乐子,但太无聊的书,也真是不好意思拿出来说。少有的几本我才看了开头就决定要提笔写书评的,《北鸢》就是其中之一。

“鸢”就是风筝。小说到了近四分之一的篇幅,风筝终于出现了。一出现就抓住了我的心。

就这样跑着,追着,风筝究竟没有放到天空中去。妇人脸上是淡淡的微笑。夕阳的光映上她的面庞,将这微笑镀上了一层金。军人看看天色,倒有些焦急,说要去帮帮他们。昭如止住他,尹副官,待你当了爹就知道了。让他们爷俩儿再玩一会儿。

故事背景分明是乱世,这本小说着力写的却偏偏都是乱世中的情义和爱。这种情义和爱又是由一个个寻常的片段组成的,暖意都是一点点透出来的。寻常的老夫少妻举案齐眉,他仿着沈复与她刻了“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的图章;寻常的父亲托制风筝的工坊每年为抱养来的儿子做一只虎头风筝,哪怕他在他很年幼的时候就染了时疫去世了;寻常的男女主角相见,她愣愣地望着他在深秋放风筝,愣愣地说“我认得你”;寻常的逃难途中自身难保的太太执意要等到萍水相逢的母女一起走。除去扮演丑恶角色的侵略中国的日本兵和土匪,《北鸢》里形形色色的人物都很难让人生出恶感,包括杀了姨太太的奉系军阀。作者对善和爱的描绘细致感人,其他时间都是中立的,正是那种后人回望历史所应有的含着敬意和同情的态度。

也不是不写乱世的乱、恶、悲惨和凶险。仅仅是逃难路上一句话两句话略过的那一幕幕,就足以震撼读者的心。毕竟是乱世。乱世里的旧人旧事,富贵有,繁华有,热闹有,旖旎有,但都抵不过时也运也命也,终难免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灭,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个人家事与国事的关系,董亮在小说自序中写得好:中国近代史风云迭转。人的起落,却是朝夕间事。这其中,有许多的枝蔓,藏在岁月的肌理之中,裂痕一般。阳光下似乎触目惊心,但在晦暗之处,便了无痕迹。这是有关历史的藏匿。

风筝是穿起整本小说的线。本来是无根无力的意象,到了小说里每当风筝出现时,展现的却是“情”。正如同整篇小说,明明说的是乱世凄凉事,却处处见温情。

风筝在风中飘,人也一样,在世上飘。小说中悲剧人物也很多,死的悲怆的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些个身不由己的(如五姨太,如小蝶)。

风筝是被人手中的一条线牵连着的;每个人的心中也生出一条牵连着自己的线。有些人以爱情为线至死不休,有些人以家国为线马革裹尸,有些人以功名利禄为线苟且偷生……

乱世见人心呐。

这本书的标题取自《南鹞北鸢考工志》,是曹雪芹的一本书。书我自然是没读过,查资料的时候看了曹雪芹的自序,也让人感慨:年关将至,家中不举爨者三日的故友来访借贷,无奈曹雪芹自家也是困惫久矣。偶然听说京中某公子购风筝一掷数十金,就扎了几只风筝给故友碰运气。没想到的是,“是岁除夕,于冒雪而来,鸭酒鲜蔬,满载驴背。喜极而告曰:“不想三五风筝,竟或重酬,所得当共享之,可以过一肥年矣。”

昔日富贵公子原来不知道的是,风筝这类微且贱的玩物竟可以应急,或许还可以养家。

《红楼梦》中也说风筝。对应着能干的三小姐探春的主要物象就是风筝。小时候看八七版的红楼梦电视剧,演到探春远嫁,配了曲的这段判词过了好些年我都没有忘: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网络上对董亮的评价中,有一句说得很恰当,大意是脸长得那么帅那么“新”,人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旧”人。董亮的文字是很旧式的散漫又冷清的调子,确实让人联想到《红楼梦》一类的旧书和张爱玲、沈从文一类的旧人。这样的“旧”,说的又是民国故事,作者偏偏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我很喜欢这样的旧式文字。还有位作家叫蒋晓云的,写得也蛮好,但不如《北鸢》。

强烈推荐:《北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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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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