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游 · 尾声

后来我们四个就各奔东西了...



后来我们四个就各奔东西了。雪姑娘在太原呆了下来，我接工作上的信去了上海出差，而浪苏和世博去了平遥。然后世博又往西去了陕西，接着上了丝路，现在又到了东南亚，至今仍在路上过着他的间隔年。

这九天里，我和雪姑娘在山西的乡村田野间开了超过一千八百多公里路，四个人每天七点多出门，两三点午餐，八点晚餐。我们没有太多偷懒的时间，查资料、记录、找人求教，或是忙得不亦乐乎，或是抓紧捕觉。就算如此，我们还是落下了晋北不少地方，雪姑娘早些时候说的老牛湾没能去成，更不用说那些都快到了但只能错过的地方。

但我们努力了，就知足了。



功勋卓著的小POLO车

山西的文保工作，虽然做得不差，但确实也不好。这里恐怕有很多老生常谈的原因，比如经费，比如技术，再比如整体方案的设计。寺庙里的硬件往往不差，栏杆、监视摄像机处处可见，可各地对文保实际重视程度却叫人担忧——这不光是对政策制订者的担忧，更是对政策执行者的担忧。然而有时我们却不能怪后者，因为他们往往没有足够的动力或意识去理解自己工作的重要性：如果晋东北某县一处偏僻文保单位的守门人只能靠每位访客五元的门票作收入，那我们怎能期望他对一座非亲非故的庙投注无微不至的心血呢？如果要制订更好的文保政策，那必须要为村民们考虑，不能让他们觉得村中那座上千年历史的寺庙平白地为他们增添了许多文保麻烦，而应能让他们从中受益。

好在还有很多好东西留了下来。我们中国人历来是有匠心的：如果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传统，那现在也不会整日在网上听到宣扬日本手艺人匠心的声音，因为我们根本不会在乎——很少会听到美国人呼唤什么"artisan spirit"，因为这本不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无论是斗拱、砖雕、壁画、镶嵌、佛造像，精品在晋北处处可见，上至县城，下至乡村，其中凝结着千百年来各处工匠的思索和技巧。假使大家愿意到山西跑跑，那真能看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工程和艺术作品。大概正因为我们的好东西太多，才会让我们有时太习以为常，不加重视，真是福祸相依。山西文化旅游的潜力是巨大的，但是在搞清楚怎么处理人流之前，可以稍微慢些走。

这一路上为了看文物，我们也看了许多人。我们遇上的农村人大都脾气好，民风纯朴，热心助人。不论是原平惠济寺被我们从午觉中拉起来的大伯，还是大同观音庙被我们打断牌局的看门人，不论是荆庄大云寺笑着把我们迎进去的奶奶，还是繁峙公主寺给我们指路的中学生，都让人觉得实诚、可靠。至今我仍能想起每一个来给我们开门的大伯大婶的模样。他们没有丝毫不耐烦，开完门后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我们看完，如果我们有问题还能解答一二，让我们很少需要担心会因为人而遇到什么麻烦。



街边饭店一镜

值得一提的是，在山西的农村，我们不光看到了寺庙，还看到了教堂。不知道山西现在的基督教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东北在工业逐渐衰败经济发展减速之后，基督教的发展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不知道山西在煤矿业逐渐走下坡路的时候，是否会遇到一样的情况？这是一个很有趣也值得观察的地方。

不过这一路上并不只有辛苦的田野调查。尽管每一餐的用餐时间都有些晚，但几天来我们吃到的各类美食仍让人大饱口福。这其中不出意外地尤以面食为佳：削面、豆面、莜面等等，每顿都让我们食得不亦乐乎，给我们疲劳的身体好好地补了力气。山西的醋、羊杂割、凉粉、烧卖都是好东西，而假使饭后轮不到自己开车，我们也会找机会喝点汾酒或是竹叶青。夜里我们住的是每人每晚不到五十元的各式便宜旅店，但大都干净舒适，就算是夏天暴雨天也没有叫人皱眉的地方。



各类面食

回头看，这几天我们一共跑了四十三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超过了全国清单的1%。可是须得知，山西还有四百多处我们没有跑到的地方，大多在晋中、晋西南和晋东南。无论是全国仅剩的另两处唐构，还是王家大院，无论是长治、临汾还是运城，都有许多叫人不可思议的文保单位尚未探访，要以后寻机会去了。地上文物看山西，这可不是盖的。



机场分别

回到香港后的第三个月，雪姑娘在群里告诉我们，我们在朔州野长城见到的敌台遗址在十月份的某一天塌了。那时我更加庆幸，这宝贵的九天让我们亲眼见到了许多在未来某个时分会回归尘土的东西。至少在它们跟前的那些时刻，我们沐浴在了它们特定形态的光辉之中。



现已坍塌的十号空心敌台

2016.12.11 于香港

晋北游 · 过往连载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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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野望

大同小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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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浑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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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众相

归途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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