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品赏】彭丹俊《阳光下的回忆与冥想》

 

一转眼,慈母大人已经离世六个月零四天,在这一百多个昏暗的日子里,我常常陷入深深的回忆与冥想。那天,站在102...





一转眼,慈母大人已经离世六个月零四天,在这一百多个昏暗的日子里,我常常陷入深深的回忆与冥想。

那天,站在102国道边等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母亲已经去世了?前天她还领着我翻山越岭去外婆家玩呢,昨天她还和我一起爬商山来着,刚才还说要去邻居家借点酵面给孙女烙馍呢,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么一个能轻轻松松爬上高高的核桃树,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挥动竹竿,将藏在密密的绿叶下的一个个青绿色的核桃打下来的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晚,蹲在十字路口烧纸,熊熊的火焰在风中跳动,差点燎到我的眉毛,我忽然想,母亲,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故乡的山下冷吗?不孝儿送去的钱您收到了吗?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雷声阵阵,淅淅沥沥就是一场雨。楼顶的那朵悠闲的白云,再也找不到踪影。母亲,您现在到底在哪里?您的身体终归与故乡的土地融为一体,您的魂灵守着山下那方小小的土地,还是飘到了陌生的他乡?

春节我回去的时候,亲人朋友们还在念叨您,似乎您还在那里,然而,我知道,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终将老去,等到我们离开后,谁还知道您是谁?您的今天,就是奶奶的昨天,也会是我的明天。我们都不过是匆匆过客,在人间经历一段或长或短的岁月,留下一段或悲或喜的故事。

前天,您还慨叹受婆婆的辖制;昨天,自己就当了婆婆,抱上了孙儿。昨天,您还说这回出了院,想吃啥就买点啥,再也不那么抠门了;今天,却一个人孤零零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人生的天空,风雨不定,谁人知道下一站是哪里。我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以前,我以为我知道,现在,我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圣人慨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际上,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万物就是刍狗,刍狗就是万物,万物与刍狗的命运如出一辙并无两样。三十年前,陈晓旭手持花锄,悲悲切切的念着林黛玉的《葬花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何等痴绝?二十年后,亿万富姐陈晓旭英年罹患乳癌,皈依三宝,葬礼上亲友们悲悲切切,这一刻,我辈痴人恍然大悟雪芹老先生的高明与深情。2003年11月,芳华绝代的梅艳芳身患癌症带病踏上红馆舞台, 举行了人生最后的演出,她身披洁白的婚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舞台上,低低地唱着“女人如花花如梦”,何等苍凉?父亲今生最大的遗憾是十二岁丧父,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是子欲养而亲不在,我们都没能为亲爱的人略尽孝道,我们都是可怜的孩子。

前些年,弟弟独自漂泊山东,辛苦打拼,闯出一方小天地,谁知转眼金融危机,地产市场一落千丈,两三年下来,倒赔回去不少。而今,老大不小,一个人漂泊长安,没有正经职业,每月房贷车贷六千多块,何时能够出头?年少轻狂,不经一番坎坷,怎么能老成持重?然而代价毕竟不小,真是令人感慨。倘若当初少点轻狂,多点淡定,稍微把自己看低点儿,把钱看重点儿,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然而,人生不能假设,覆水自是难收,不然,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这些古语说给谁听?



前年冬天,一向能干的姑姑在家烤炭火不小心煤气中毒,落下个糊里糊涂的病根儿,一天到晚颠颠倒倒。辛辛苦苦供出一儿一女两个大学生,一个成了北京人,一个嫁到了郑州。这边是和儿媳妇打打闹闹过不到一块,那边是婆婆家高高在上瞧不起乡下人。到头来,哪边都不想去,哪边都不能去,在家呢整日里和姑父吵吵闹闹,扰得父亲都不好意思再说姑父的不是。春节去看她时,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着买了二十多年的老旧电视,忽然觉得心酸。这四间瓦房,住了得有三十多年了吧,屋顶的瓦片前后换了两三回,大雨天还是有几处漏雨,木窗外的钢筋锈迹斑斑,红砖铺就的地面坑坑洼洼。这几年,村子里这样的房子已经不多见了,平日里,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在家看孩子种地,旧瓦房都换成了二层小楼,液晶电视、冰箱、空调也不再是奢侈品,不少人家还买回了小汽车。姑姑姑父为了两个孩子操劳一辈子,到头来,自己把光景过成了这样,怎不叫人感慨?前几天听父亲说,姑父把姑姑送到郑州表妹那儿治病去了,还说他们家的院墙也翻修了。忽然想起院子里的那块菜园,前些年一到夏天西红柿黄瓜豆角丝瓜青椒茄子果实累累,吃都吃不完,而今怕是荒草丛生夏虫齐鸣了吧?还记得三十年前姑父从后山自家承包的苹果园里带回来的苹果酸溜溜的滋味,还记得二十年前姑姑擀出的西红柿臊子面酸爽诱人,还记得三十年前盛夏时分我和表弟从钢丝桥上跳到丹江河里游泳,还记得三十年前我和表弟钻到密密的芦苇荡里掏鸟蛋,怎么一转眼就长大了?时间,都去哪了?

去年春节,股票账户上红彤彤一片,想当然的盘算着赚够五十万买辆好车开;初夏,账户上红绿互现,小有盈余,想当然的等着机会;盛夏时,一场疾风骤雨转眼绿油油一片,天真的坚持,等待机会;秋天到了,机会没来,来了一场寒风,一下子血本无归。黄粱一梦终须醒,梦醒了,才认清了自己。轻狂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得意忘形是人类的通病,被所谓胜利冲昏头脑的人比比皆是,被所谓悲剧打蒙的人岂止少数?吃一堑,长一智,我们究竟要栽多少跟头才能认清自己,我们究竟要吃多少亏才能战胜自己的贪婪与无知?

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留下了回忆与遗憾,这份美好与凄凉都是命中注定的。她早晚得走,我们的缘分终有尽头。慈悲的地母,在我们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早已准备了温暖的拥抱。那些不属于我的,终将无缘相伴;那些暂时属于我的,终将分道扬镳。

亲情难舍,金钱诱人,暂时的拥有有什么可得意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谓的繁华只不过是一场春梦?



就算是我的账户红彤彤一大片,就算是我开着豪车躲过了风吹雨淋省却了奔波劳累,生活难道就没有了别的遗憾?当你羡慕别人锃亮的皮鞋时,不要忘了世上还有没脚的人,这句话难道只是玩笑?当你羡慕巴马人的绝顶长寿时,却不愿接受他们的勤劳、恬淡与清贫,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们的生命,其实充斥的是大量的缺憾,苛求完美实在是庸人自扰。春去秋来,花落花开,风来了又走,云卷了又开,白发渐生,褶皱日多,欲望之火渐渐平息,我心宁静,岁月安好。恍恍惚惚,总是听见故乡的歌声,悠悠荡荡,清清爽爽。

本文系作者授权发布

作者简介:彭丹俊,陕西省丹凤县人。现居河北,为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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