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亮作品】江南河翻

 

河翻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尤其对于缺氧的鱼来说。

可对于东北塘南禅寺西水墩河埒口崇...



河翻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尤其对于缺氧的鱼来说。
可对于东北塘南禅寺西水墩河埒口崇安寺的一带的泼皮无赖讲,河翻就是个狂欢的日子。

七月,入伏后的中午,岛上所有的树叶都在午后被晒的成了面串条,耷拉着在枝头,落在地上的光斑依旧耀眼,怕热的人儿都龟缩在空调屋里吹空调电扇躲阴凉,丝毫没有一点点风,这沉寂的空气和这个江南水乡的称呼似乎有点不相称,男男女女就像皮囊包的肉馅包子一样搁在小笼罩子里面,呼呼赫赫的喘气,把玻璃,镜子,一切平滑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湿气。



旗杆上的红色被晒的流淌下来,只有旗杆还像个蜡烛芯一样矗

着,瘫着的红斗篷下依然暗藏着焚烧一切事物的火种,不死不灭的。
成群的鲤鱼浮在水面张着大嘴扭动着吞食聚集成红云一般的红虫,却又好像是在热的喘粗气;气压压的很低,整个梁溪湾里像开了锅一样的沸腾,满满的都是呲呲抖动的红虫和鲤鱼的舌头。这种通体血红的小的浮游生物繁殖后集结在水面,恍如着了火一样的水面,沸腾着又映着正午炽热的太阳,整个江南的空气里,人的身体上鼻腔里都弥漫着响当当辣乎乎的热。
三伏天,天上每天都在下火。
每一拨乌合之众都有自己兴奋的由头。即便在鱼米之乡的江南,谁在乎是建设“白富美高”无锡的称呼或者“无锡是个好地方”的噱头呢!
河翻了!河里漂过的都是鱼肉。


鱼叉.抄网,粘网,撒网,弹弓枪,锚钩;小艇,皮划子,柴油机船。用俚语召唤着,本家或亲家的亲戚朋友,站在西水关的桥头,南禅寺的码头,东北塘的河湾处,呜呜洋洋的全是鱼类剿灭队。
整个运河里横着的都是因为缺氧而半死不活张嘴闭嘴伸着舌头喘气的鱼的身体。主宰生命的快感泛在河岸上每个掌握杀器的人类的心中。沸腾着,要取最肥最大的那条鱼的性命。用锋利的鱼叉叉过它们丰硕的身体,锚钩刺穿鱼皮;急于逃命的鱼把鱼线蹦的紧紧的,用尽死期前的时间猛的冲向河底,又被鱼竿的惯性从河底拉到水面,在焦热的水面泛着粉红色的水花。  侥幸逃脱的鱼儿,身上已被鱼钩鱼叉撕去了半边,或者丢掉了半个脑袋,半片鱼鳃,半条尾巴。梁溪(Zhentu)湾恰如海豚湾,整片水域泛着血红。
等到下午时分, 太湖的水闸开了,来自海湾湖面的风吹过来,气压慢慢的抬高,侥幸不死的鱼儿一点点的潜入水底,桥头上剩下不甘空手的一众无赖泼皮,不放过顺流而下不死不活的鱼的尸体,讪笑着投出锚枪,拉开弹弓。拖回一条条半死不活的鱼。

这鱼,据说在太湖吃了一年的蓝藻,张着大嘴,一年吃掉三五顿油乎乎腻乎乎的蓝藻。这是活在北太湖鱼类的不幸,活着吃蓝藻而死于河翻。
太阳在鱼竿的挥动下终于偏西了,河面次第恢复了平静。蛇皮袋里,面盆里,水桶里满满的都是残缺不全的鱼。各种鱼。各个桥头码头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掉落的鱼鳞,白花花鱼肠子,腻乎乎的鱼血!撒落在石栏杆,黑铁链,铁皮电线杆上。

黎明后的第二天,人们在谈论着昨天炖煮鱼汤的味道,似乎带着泥土味儿和柴油味,但在萧条经济下又不失为免费的午餐,管他呢,反正死不了人,炫耀着抵抗垃圾食品和恶劣空气(霾)的身体优势;整个梁溪河里,飘落着熬不过昨天的缺氧,失血,身体的苦痛和臭水沟荡漾的鱼的尸体;白色的鱼肚皮被河水泡的鼓鼓囊囊的,眼睛死瞪着映着昨天奋力的逃命的旅程和苦痛的经历。
这就是江南的河翻。一场人类的狂欢和鱼类的逃难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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