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归雁】可换与不可换的

一棵大树，不是靠改变树下的土地来获得枝繁叶茂累累硕果的，而是靠它的博大、根深、坚守、开放！...

刊载于惠安三中《云帆》第47期-2016冬季刊

2013年福建省高三语文质检有这样一个材料：“人体的细胞每三个月会替换一次，由于不同细胞代谢的时间和间隔不同，一个人将一身细胞全部换掉需要七年，也就是说，七年之后，从生理上来看已是另一个人了。”说的是个生理现象，却引发了我们更多的关于社会、文化、人生各个方面的联想。

7年的新陈代谢，把个体生命的细胞完全置换了一遍，而我依然是我。生命在不断的代谢中成长，走向强健，步入衰老……我想，大到世界，小到人的思想，或许也都需要这样的代谢。但未必是完全的置换，而应是有所保留，有所更新，有所补充，有所完善。因为在这不断变化的历程中，必有某种不变，来维系我们的一种确认，确认是你，是我，还是他。

人体细胞在变，而基因不变，DNA不变。就像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座城市、一个人，需要变，需要与时俱进，也需要不变，需要有所积淀。不变，是在传承；变，是在出新，而出新未必都需要推陈。想起近几年来全国各地轰轰烈烈的房地产开发热潮，多少古镇、古建筑、美丽村落在隆隆的推土机下化成一堆瓦砾，那些城市建设的决策者们或许用了还不到7年的时间，不仅全部换掉了城市的“细胞”，而且全部毁掉了城市的历史感、个性、魂魄！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让你不知道身在故乡还是他乡、在故国还是异国。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城市的个性与魂魄，并不仅仅是一种观念的无形存在，其实也物化在那些历史的“活化石”里。

于是我有了更多的联想与深思。回首现代以来几次大规模的文字、文学、文化的革命运动，从民国初年部分激进人士的主张废除汉字、以拉丁字母取而代之的呼吁，到解放后的汉字拼音化企图，以及打倒孔家店、“破四旧”的文化浩劫，无不是想从根子上给我们这个民族来一场彻底的“细胞更换”，与传统完全决裂，以融入所谓的世界大潮流。然而最终的事实证明，这种非理性的民族“细胞”大置换换掉的何止是一个绵延数千年的民族文化，恐怕连民族之魂也将一并埋葬！

是的，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肌体需要在不间断的新陈代谢中保持健康、良性发展的活力与动力，为此，我们就需要不断地学习新的知识、新的理念来优化甚至替换我们的“民族细胞”，但是，无论怎样优化与替换，都不应该把自己的民族之魂、文化之根也给完全替换掉，毕竟，那是我们的祖先传承积淀了数千年的、并且依然有着强劲生命力的文明基因。

值得庆幸的是，对人体而言，7年，换掉的只是细胞，而不是基因，否则，我已非我！

需要警惕的是，对民族而言，不加甄别地替换，换掉的则可能是自己优秀的文化基因！焕然一新的结果未必是焕发青春，却可能是幻灭的开始。如此，国将不国！须知，一棵大树，不是靠改变树下的土地来获得枝繁叶茂累累硕果的，而是靠它的博大、根深、坚守、开放！




【本文曾发表于《海峡教育报》2012—2013学年第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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