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状的云彩

 

这样的眼睛世界上只有一双!...

/// /// ///

大学文学课老师说过,

生活中的苦闷与你毫不相干时,

是读不懂《安娜·卡列尼娜》的。

欲望本性,

本身渴求真实的,

渴求燃烧的,

渴求惊动的。

当沉寂在日子里哑然不做声响后,

当发现所处生活不过是一副面罩时,

你对真实感的向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热烈,

那种荡过心上炙热的念头,

引你走向自我燃烧,

真实又纯粹,

连出轨都那么迷人。

/// /// ///

漫长劳动的一整天,除了欢乐,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别的东西。在黎明之前,一切都寂静了。除了沼地里不停的蛙鸣,和笼罩草场的破晓前晨雾里发出的马的喷鼻声以外,再也听不到夜晚别的声音了。清醒了,列文从草堆上爬起,仰望着繁星,他知道夜已经过去了。

“哦,我做什么好呢?我怎样着手呢?”他自言自语,极力想替自己把他在这短短的一夜里体会到的一切思想感情表达出来。他所体会到的一切思想感情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思路。一个是抛弃自己过去的生活,抛弃自己的完全无用的学识和教育。这种抛弃会给与他快乐,而且对他说来是简单容易的。另一类的思想和想像是有关他现在所渴望过的生活的。他明晰地感觉到这种生活的单纯、纯洁和正当,而且深信他会在这种生活中寻找到他所痛感缺乏的满足、平静和高尚品德。但是第三类的思想却围绕着怎样使旧生活转变成新生活的问题。而这里面他没有一个念头是明确的。“要娶妻吗?要劳动和有劳动的必要吗?离开波克罗夫斯科耶吗?买地吗?加入农民一起吗?娶一个农家女吗?我怎样办才好呢,”他又问自己,仍旧找不出答案。“不过,我整整一夜没有睡,我想不清楚了,”他对自己说。“我以后会想通的吧。有一件事是确实无疑的,这一夜把我的命运决定了。我过去所做的家庭生活的美梦都是荒谬的,简直不是那么回事,”他对自己说。“一切都简单得多,好得多……”

“多么美呀!”他仰望着正在他头上天空中央的那片洁白的羊毛般的云朵所变幻出的奇异的珍珠母贝壳状云彩,这样想。“在这美妙的夜里,一切都多么美妙啊!那贝壳一下子是怎样形成的呢?刚才我还望着天空,什么都没有,只有白白的两条。是的,我的人生观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改变了!”

他走出草场,沿着大路向村子走去。微风吹拂,天空显得灰暗阴沉。在光明完全战胜黑暗的黎明将要来临之前,通常总有一个幽暗的顷刻。

冻得瑟缩着,列文迅速地走着,眼睛望着地面。“什么?谁来了?”他想,听到了铃铛的玎珰声,抬起头来。在离他四十步远的地方,一辆驾着四匹马的、车顶上放着皮箱的马车沿着他正走着的长满了草的大路迎面驶来。辕马在辕木间挤着避免踏在辙迹上,但是斜坐在车夫台上的熟练的马车夫却掌握着,使辕木对准辙迹,这样,车轮又在平坦的道路上转动了。

列文只看见了这些,并不想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他漠然地向马车里望了一眼。

马车里,一个老太婆在角落里打盹,而在窗旁,坐着一位年轻姑娘,两手拉住白帽子的丝带,显然是刚醒过来。脸上喜气洋溢,若有所思,充满了列文不了解的微妙复杂的内心生活,她越过他的头上眺望着朝霞。

就在这景象消失的那一瞬间,一双真实的眼睛注视到列文身上。她认出是列文,脸上泛起惊喜的亮光。

他决不会看错。这样的眼睛世界上只有一双。这样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能让列文把生活的一切光明和意义集中起来。

这是她,是基蒂(安娜)。

摘自《安娜·卡列尼娜》(第三部·第十二节)


    关注 无处留白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