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感(二)

 

反正是坚定的理想者,一切都那么新鲜,因此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图片摄自:高邮.蝶园广场
|5月底的出走| 
学校终于放“五一”长假了。

“五一”的前一天夜晚,我简单地收拾好了两件衣服,我想第二天一早就回老家去。

反正也是睡不着的,我走到外公的房间,发现他老人家也没睡。我便走进去,看到外公戴着老花镜正倚在床头,很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外公见我进去,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问:“你又失眠啦?”

我回答:“是。”

他说:“家庭遭到变故,父母又不在身边,你是负担太重了,想得太多。我可怜的外孙呀!你不要想太多,专心学习就是了嘛!”

我回答:“让您和外婆操心了。”

他说:“我年轻的时候,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在外求生存了,天天在外奔波,吃不饱,穿不暖。稍微年岁再大一点,就去参军了,我是通讯兵,也是天天在奔波。那时候,我一餐能吃七八个馒头,那馒头可不像现在这么小啊,得有这么大。”

外公比划着,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合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他接着说:“我还非常喜欢打篮球,打得非常好。你看,我这个小拇指就是年轻时打篮球骨折的,现在老了,都伸不直了。”

我上前,拉着外公的手,仔细地翻看着他右手的小拇指。小拇指的第一个关节和第二个关节弯曲在一起,形成了一个“7”字一样的形状。

外公把手缩回去,继续对我说:“那个年代,跟现在啷个比嘛,你祖祖他们在山区,家里还有我的兄弟姐妹。老家的条件你是知道的,更何况是在以前,要生存下来,那是多么的不容易。但是,我一点儿心都没操过。为哪样呢?因为操心不着,个人都照顾不好个人,啷个又要去操那些心呢?哪怕是亲兄弟姐妹,每个人的路走的还是不一样,都要靠个人。你说,你操哪样心嘛?听话,好好把你自己照顾好,不要让你妈妈操心,就是最大的事情了。”

我回答:“您说得对。”

外公挪了一下身子,开始跟我讲他从军的经历,他是非常喜欢给我讲这段故事的,我也是非常爱听的。从他的言语间,我的脑海中似乎也能感觉到外公年轻时的模样:一位身穿军装,浑身是劲的青年,骑着双头跨骑摩托车驰骋在贵州的山水间,在这片土地上,从北到南,从西到东。甚至是他一手握着摩托车的手把,一手往嘴里送馒头,渴了又随手从老式的挎包里掏出水壶,“咕咚咕咚”往下咽的形象。

他讲了很久,倚着床头就渐渐地入睡了。

我把他身子往被窝里挪了一下,再把被子往上拉拉给他盖好。我是一点儿也不想离开房间的,想多陪他一会儿。我注视着外公高大的床,那是一张古旧的床。听外公讲,那是他当年和外婆结婚时置办的。算来40多年过去了,床,仍旧古朴牢实。

我轻轻地走出外公的房间,到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两床被子。我抱着被子返回到外公的房间,发现还得找样东西才行。我又返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垫在床上最下面的凉席拿出来。

我把凉席垫在外公的床下,然后在凉席上铺上一床被子。外公已经响起了鼾声,我把灯轻轻地关掉,猫腰钻进了外公的床下,盖上被子。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即使还能听见外公轻微的鼾声。

我躺在黑暗中,脑子里开始浮现很多事。

弟弟很调皮,也无心学习。妈妈对弟弟说“要不你就跟着我吧”。于是,弟弟非常乐意地跟着妈妈去了苏州。弟弟跟妈妈走后,我一个人留在外婆家继续我的高中生活。

那时候,我感觉如此孤单。

我是多么想放弃桐梓的一切,马上到妈妈的身边。一来可以为她分担一些事情,二来全家人在一起,在心灵上我会获得更大的抚慰。

我经常跟妈妈说起我的想法,她听后总是非常生气。她是非常希望我继续把书念下去的,即使她带着弟弟在远方生活的不算太好。

我常跟好友解释当时家里的情况:我家里有三个人,每个人有一个馒头。每一个人只需要半个馒头就可以保证各自的基本生活,如果每个人一个馒头就算生活的很好。假如我继续念下去,我至少一个人要消耗两个馒头。那么,妈妈和弟弟岂不是把属于他们的给了我,虽成全了我,可我又于心何忍。那时,每每想于此,心口总如大石重压,叫我如何生活的自然。

躺在床下,我又想起蒋老师常常教导我的话”读书,并不是每个人唯一的出路,但对于你来说恐怕是最好的出路。"至今很荣幸在初中时能遇到这样一位如妈妈般的老师,对我疼爱有加,呵护倍至。让我在整个青春叛逆的时期,因有了她谆谆教导的陪伴,仍旧严格自律,努力的还算优秀。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恐怕除了要辜负妈妈,还要辜负蒋老师了。我突然间觉得,我是可以自行选择自己人生的。

我又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山坡上,我自由自在地在奔跑,耳畔响起“呼啦”的风声。等到跑累了,停下来,用双手撑在双膝上急促地喘着大气,顺便回头看看跑过的路,会发现已经跑了好远,只能看到通往村子的小路了。那感觉,有征服,有成就,有神秘,更有向往......

原本,脱了僵的野马是属于广袤的草原的!

于是,不再怕辜负他人的期望了,我非常渴望解掉缰绳以后的自由以及去探索未知事物所带来的刺激感,我是非常期待与非常享受这种感觉的。

我又来到了村口的山坡上,又沿着山坡开始奔跑,跑了好久才跑完。我实在累了,瘫在地上,看着天空喘着气。等我爬起来,却发现眼前有一座山挡在我面前。我望着大山,幻想着山的另一边的精彩世界,我想爬上山峰去看看。于是,我又起身朝山顶爬去......

第二天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外婆叫我吃饭的声音。我从外公高大的床底下爬出,猛然发现,我居然睡了一个好觉。

外公外婆吃过午饭后要去山上整理土地,接着就会种点什么。我快速地吃完饭,决定不回老家了,反正也错过了今天的早班车。

我每天都会帮着他们做点事情。每晚,我都睡在外公的大床底下。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我慢慢地也能安然入睡,好像失眠一下子又跑掉,不见了踪影。

9号,我回到老家,在大伯家待了10多天。

回到桐梓的时候,听外婆说,有好几个同学来找过我了。他们很不理解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放弃读书。此刻外公外婆虽已知晓,但为时已晚,是劝不回我的。

我依旧睡在外公床底下,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安静。即使在白天能隐约地听见外面一些谈话的声音,但仿佛那些声音又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很弱很弱......

就这么到了月底,我又简单地收拾一下衣物,没身份证,我就把户口簿带上。妈妈那里暂时是不敢去的,恐怕她早已愤怒至极。

那么去哪儿呢?

无所谓啦!反正是坚定的理想者,一切都那么新鲜,因此哪里都是可以的。于是,5月30号,我从桐梓火车站登上了南下的火车。火车“咣当咣当”声响起,慢慢地离桐梓城越来越远,我站在火车里两节车厢接头处的过道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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