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爱情价更高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越想拨通的电话,其实越不敢打。...





家长会这天,凌薇很早就起来了,虽然她不用去,但害怕舅妈找不到教室,就跟着一起去了学校。

其实也是因为和陈最约好了在学校见面,然后一起放肆玩一天。

教室被值日生打扫的格外干净,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连横纵间距都标准化一,门口贴了一张座位表,用来示意家长们该坐的位子。

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放着几张同意书,关于日常行为规范和安全,桌兜里是同学们在老师的要求下离校前放进去的各自的试卷。黑板上几个大字“欢迎各位家长”写非常很正式,很有班主任陈老师的做事风范。

“姑娘,你知道我们家于湉坐那里吗?”凌薇刚和舅妈告别走到教室门口就遇见了一位中年妇女。

衣着朴素,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没有戴任何首饰,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挂在手臂上。眼睛周围有很多细纹,脸庞称不上饱经风霜,但也明显感受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阿姨,您是于湉的母亲吧?我带您过去。”凌薇微笑着礼貌回答。

来到四组第四排,凌薇看见陈最的座位上坐了一位很好看的女人。

收拾的光鲜亮丽,格外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凌薇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是陈最她妈。

家长会马上要开始了,凌薇打算给舅妈说一声开完会直接回去不用找她,结果看到舅妈和坐在同桌李默尘位子上浓妆淡抹的女人喜笑颜开地聊起了天。

“舅妈,我和同学出去玩,待会不用等我。”凌薇说完就赶紧走了,甚至忘了说一声,“阿姨好。”

凌薇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紧张什么。

“陈最!”

“你怎么才来,去教室了?”

“嗯嗯,带我舅妈去班里,害怕她找不到地方,那个,都来学校了,你怎么不和…你家长一起上去呀?”凌薇说出口就后悔了。

“哦,我给她画了地图,很容易找到的。”陈最显然对这个话题有些可以逃避,“走吧走吧,今儿一中也开家长会,管的松,我带你去我初中看看。”

“嗯嗯,好的。”凌薇挽着陈最走出校门。

十一月末,天气已经明显变冷,早晚温差逐渐拉大,可是今天,晴空万里。

陈最带着凌薇穿过两条街,走的都是小路,很快就到了一中的门口。

果然如想象中严谨大气,一中的大门由两根银灰色的水泥柱撑起,柱子外面被四四方方的大理石包围着,挂着的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厚德博学、创新求实。

凌薇想起了自己的初中,虽然是县里最好的学校,设备和老师都称得上当地一流,升学率在整个市里也名列前茅,但光看着校门,还是被无情的比了下去。

可就算这样,凌薇依然喜欢那里,因为它没有给人压抑得透不过气的感觉,反而因为平实,让人多了几分努力去改变命运的底气。

门房的张大爷还是老样子,沏了一杯茶,戴着老花镜坐在房间的藤椅上看着报纸,时不时探头透过小窗子打量一下来来往往的人。

“今儿家长会,所以不穿校服咱们也能进去,你跟着我走就行。”陈最对凌薇说。

“好的,管这么严啊。其实我弟就在这上学,我舅舅今天就在这里给他开家长会呢。”凌薇淡定的和陈最聊天,不去看门卫爷爷。

就这样,俩人走进了校园里。

“真好,你们初中都是塑胶跑道啊,我们下面高中都还是沥青操场,初中更不提了,每次体育课跑圈的时候都有灰尘跟在队伍最后。”凌薇有一点儿羡慕。

“这也没什么,操场又不是天天都来。”陈最有点儿漫不经心。

“你怎么了?回到母校不应该很高兴吗?”刚说出口,凌薇就有点儿后悔了。

“其实这是我毕业以后第一次回来,虽然每次回家都会路过,但从来没有进来过,毕业证和中考成绩单都是别人帮我来领取的,所以,有点儿奇怪的感觉。”陈最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凌薇向操场旁边的文化长廊走去。

来到入口,陈最放慢了脚步,凌薇走在她的后面,看着水泥柱搭建起来的长廊,顶部是一些藤蔓植物,每隔两个柱子之间都有一块朱红色的牌子,上面烙印着名人名言或诗文 锦句。

秋末的季节,长廊顶部基本上已经空荡荡的了,弯曲而下还未完枯黄的枝蔓缠绕着柱子,阳光钻进空隙投射到地面上。凌薇向尽头望去,不规则的光斑零散的撒在这条约五十米长的通幽小路上。长廊那头是一小片被围起来的竹林,在微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显得更加静谧。

“陈最,你想什么呢?”凌薇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嗯…想一个人。”陈最没有回过头来看她。

“触景生情啦?”凌薇走上前和她并肩。

陈最没有开口,抿着嘴笑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可以说一说吗?看你情绪有一些低落。”

“好啊,反正也没说过。”陈最在连接两个两个柱子之间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来,坐着跟你说。”

“薇薇,你应该多少听到过我以前的一些事情吧?。”陈最盘着腿用手抱住膝盖看着柱子面向凌薇。

“你是说?”凌薇有些紧张,忽然想起了李默尘。

“别紧张,其实我都知道,刚开学那阵,班上有几个人以前一中的女生在背后议论过我,包括于湉。”凌薇倒是习惯了陈最这种一点都不生气的口吻。

“所以,你肯定也听说了一些。”陈最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坐在一旁的凌薇,“但是你没有疏远我。”

“嗯…我觉得没有必要纠结一个人的过去,那没意思。况且,我认识的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你。”凌薇顿了顿,“现在的你,很好。”

“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过去的我。”陈最抬起头,“反而特别感谢一两年前那个自己。”

“对啊,不然你可能就遇不到我了呢。”凌薇试图转换话题,把她从压抑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可这次,陈最没有接话下去,浅笑了一下,带着一点苦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他们议论吗?”

“不知道。”凌薇撒谎了,为了替李默尘保守秘密。

“你刚开学那阵和以前的我很像,不主动与人讲话,总是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平常来往也一个人。”陈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

“直到初二那年我遇见了一个男孩,他比我大三岁,是我表哥的朋友。可是当时的我在一中读初二,他已经在南中上高二了。”

“我表哥学习很不好,家里人也不怎么管他,算是别人口中的小混混吧,可是他成绩却很好,而且和表哥他们关系不错,在一起玩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好学生的架子,不抽烟但喝酒、打牌都很在行。”

“我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也许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不需要理由的,接触多了,自然而言,就喜欢上了。”

“他们都对我像妹妹一样好,也告诉一中的一些成绩不好的风云人物们要多多照顾我,不许别人欺负我。”

“其实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女生,又有谁会欺负我呢?就这样,认识了一中的这些朋友们,男生女生都一样仗义,渐渐地,我也变得主动、外向起来。”

“可是每次遇到他,我还是会紧张,会被打回一无是处小学妹的原形,他们都叫我‘陈涵他妹’,只有他叫我‘陈最’。”

“等我上了初三,他们也高三了,家里人可能管的比较严吧,我就很少见他了,然后我从我哥手机里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偷偷存了下来,却一直没敢拨通过。”

“为什么呢?”凌薇第一次开口打断她。

“等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了,有时候越想拨通的电话,其实越不敢打。”

陈最站了起来,凌薇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继续说,“初三上学期的时候,班主任可能发现了我与几个成绩不太好的人联系比较密切,就让班长来劝说我好好学习,其实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了,也比以往努力,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他。”

凌薇本来想说一句,“班长就是李默尘吗?”忍住了。

“因为我之前会穿过两条街去南中校园,看着高三教学楼前的电子红榜,那里面理科前五十的榜单里,有他的名字,所以就特别想让自己变得好一点,优秀一点,起码在成绩上能配得上他。”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单纯,简直太天真了。”陈最笑了。

“可是我就是找不对方法,而且,总是会想起他,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搜集关于他的消息,所以才会依旧和那几个成绩比较差的朋友保持联系,甚至在某一个晚上,我骗了奶奶去同学家自习,然后去网吧,因为他们说他那天也会去。”

“后来,也就是那个晚上让我有了后来的故事,被人举报,那一阵子查的比较严,我们被保卫处老师逮了个正着,南中的哥哥姐姐们没关系,可是我们几个就遭殃了。”走到了尽头,陈最和凌薇坐在了小片竹林旁的石头凳子上。

“所以,那天他去了吗?”凌薇问。

“没有。”陈最把背包取下来放在石桌上,趴在上面继续讲,“然后在周一的例会上,我和几个朋友就被当着全体师生的面通报批评了,然后,就被很多人记住了。”

凌薇听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无比的心疼眼前这个把自己的过去说的无比轻巧的女孩。

“例会结束,我在去教务处接受处分的路上,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蒋然,我很喜欢你,高考加油。”

“他回复了吗?”凌薇问。

“回了六个字:请问你是哪位?”陈最苦笑了一下。

凌薇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楚,“那你说你是谁了吗?”

“没有。”陈最仰起头,“不过他又回复了一条短信:谢谢你的喜欢,我有女朋友了,你也是,考试加油。”

“我以为他知道我是谁了,直到中考结束才从表哥那里听说他高三的时候一门心思考大学,根本没有女朋友,只是同年级有很多人喜欢他。”

“所以,他以为你是那些人之中的一个了?考试加油指的也是高考?”凌薇觉得有点可惜。

“可能是吧,不过,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他和我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陈最有点儿释怀,“只要想到曾经那段日子我们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凌薇觉得有点不忍心看陈最的样子,转过头瞥见了斜对面牌子上的字迹: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再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陈最的眼睛里闪烁出了泪花,不过只有几秒钟,很快很快,就被憋了回去。

“然后呢?”凌薇小心翼翼的问。

“然后我就忽然之间豁然开朗,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学习上,这一次,不为他,为了我自己。”

“那…从那以后,是不是很多人疏远你了?”

“差不多吧,我跟几个朋友讲了中考以后再约,目前阶段没有时间和精力,他们都很理解,也再没有打扰过我。”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很难听,从夜不归宿甚至到…到和他们睡在一起,各种流言蜚语都有,因为目标足够明确,我也就没有功夫理会。”

“他们这样说你,那你有去解释过吗?”

“没有,你永远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解释了也没有意义。”

陈最之所以不去解释也许是因为解释就是掩饰,或者说没有人会听她的解释。

当一个人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要了的时候,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灰意冷,甚至是绝望。

“那你…知道是谁举报你们的吗?”

“不知道,知道了又怎样,与别人没有关系。”

听到“不知道”三个字的时候,凌薇的心彻底变得柔软了。

李默尘说“她知道”,陈最说“我不知道”。

凌薇没有拆穿,只想给陈最一个拥抱,但是又觉得过于矫情,就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声:“没关系,都过去了。”

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却聊起了令人悲伤的故事,凌薇有点难过。

“薇薇,谢谢你!”深呼一口气的陈最回应给凌薇一个特别明朗的微笑。

这才是凌薇熟悉的陈最。

这样的微笑才配得上头顶的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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