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

傲骨清流恪守付出的代价，许是我们平凡庸常人等完全不能也不敢僭越的。我们只能守在自己的“岁月静好”的一生追求里高山仰止。...



连续好几周一直在吃香椿，每周从超市里买来一整盒的香椿，炒，凉拌，固执地让那种萦萦绕绕整个头脑的味道直奔鼻腔。心里很清楚，每吃一口，吃下去的不仅仅是香椿，还有那怎么也挥不去的想家的情绪。



月初在超市看到香椿那一刻，感觉这一盒香椿，带来的不仅仅是春天的气息，闻到她们的气味，看到它们的样子，总会让我想起与之有关的那些从前日子。有时候想，如若是今天才让我与它相遇，我相信我是基本很难接受它的霸道气味和并不怎么可口的滋味，就像现在在广东看到榴莲，任凭大家说这个水果如何营养如何爱上它之后就停不下来，我依然没有想法要去尝试。

小时候，老家院角落里长着一棵香椿树，有大人的大拇指粗细，两米多高，一年四季只有春天时大家会时时想起它，平时它就顾自在角落里生长着，时不时奶奶给它浇点洗菜水。云南老家的春天相对分明，经过一个冬天的萧索和灰暗，春天就是万物开始重新生长发芽的季节，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院里的苹果树、梨树、葡萄架以及玫瑰花都开始抽出鲜绿的新叶子，在还不怎么暖和的气节里，它们的叶子就像新生婴儿的粉嫩小手，充满生机和希望地伸展着探测着。再过不久几天，奶奶就会让我和妹妹搬着小板凳去摘香椿树上那些紫红色的新芽，油亮亮的光彩，仿佛带着整个太阳的光辉，凑上前深深地吸上一鼻子，奶奶说这就是香椿的香味，好吃得很呢。从枝桠缝中间生长出来的香椿芽，长到有我们的小手掌那么长的时候，就是最新鲜最鲜嫩的时候，再长就会有些老涩。

奶奶掌管着一家老小的饮食，每天一日三餐全是奶奶在运筹帷幄，我和妹妹经常说奶奶绝对是农业大学毕业的，不然哪能知道那么多的神奇，哪能一个人张罗一个大家庭繁多的内务。香椿在奶奶手里，也绝对是花样百出，各种吃法，作为香料点缀性质的香椿炒鸡蛋，香椿炒肉沫沫，香椿炒蚕豆，香椿炒腊肉，作为下饭菜一口气可以吃掉三碗白米饭的凉拌香椿，特别是放学回来后，晚饭还没有开吃，饭锅里完全冷却的剩米饭，拌上用一点点腐乳凉拌的香椿，哇，简直了，绝对人间美味。还有香椿拌豆腐，香椿拌粉丝，啊，春天的味道也就这么一点点吃进我们全家人的嘴里，吃进我的记忆里。

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香椿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它就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植物，一种长在树上的可以拿来吃的菜，在云南类似这样的植物太多了，春天好多树木的花朵，榆树花、糖梨花、槐树花很多很多满树繁胜的花朵都是云南人入食的美味，所以，香椿树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可食植物。

春节时在云南老家，老爸天天各种新鲜时蔬换着花样做给我们吃，还念叼着，啊，3月份就有香椿就可以吃了，可惜你们不在家，吃不到啊。哈哈，那时忍住没有告诉他，深圳肯定也卖香椿的，而且还有可能就是云南物流过去的呢。交通物流快捷的好处，就是天南海北的特色美食都可以品尝到了。且让老爸念叨着吧，嘻嘻，“自私”的女儿觉着这也是彼此挂念的方式，每当老爸在吃香椿，每当我在深圳买到香椿，咱们都会彼此耳朵热乎一阵，念叨对方。

那些好吃到哭的味道，是因为心里的情感，使得自己看见、闻到、吃到某些东西，而不禁要眼泪盈眶，这也是香椿给予我的特殊情感。这种喜欢里，我知道，其实也掺杂了很多对过去的怀念，从前香椿就是我记忆里的一个影像，每次想起它，就想起老家从前的院子，想起院子里那些树木，想起我和奶奶，和妹妹那些年在一起的日子。奶奶是那个在朴素的日常生活里把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追求传承给我的长辈，把那些在艰难困苦中依然坚韧乐观的品行传递到我的心智里的奶奶。今天终于用文字把这个影像记录下来，让它们成为更具象的存在。

越来越喜欢香椿，还因为它并不是那个天天都可以随意买得到的蔬菜，不像白菜萝卜随意可以在工业生产流水线的大棚里快速种植甚至催熟出来，不像那些香葱香菜芹菜已经完全失去自己的辛辣味道，虽然我知道现今我们吃到的超市里的香椿也是大面积种植管理出来的，并不是从前我们小时候那种自产自销或者散养出来吃不完的再到市场上卖掉的那种，但也至少，香椿因其本身的节令性，谷雨前的香椿才具有鲜嫩和营养，使其还能够固守着某些不被完全驯化的味道。所幸这世间仍有这样的傲骨清流，任狂风暴雨泥沙俱下，仍有自己的坚持坚守。

傲骨清流恪守付出的代价，许是我们平凡庸常人等完全不能也不敢僭越的。我们只能守在自己的“岁月静好”的一生追求里高山仰止。

2017.3.30

就像两束水花，在交汇的那一刻，激越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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