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D 30|安东尼·葛姆雷:为都市针灸

 

当代艺术与观众之间的关系因误会而建立了起来。...





2003年4月1日,香港歌星张国荣从中环干诺道中5号文华东方酒店24楼纵身跃下。他在遗书中称患有抑郁症。一代巨星就此陨落。2003年,安东尼·葛姆雷近20万个没有嘴巴、没有胳膊的小泥人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上海红坊的一个仓库(如今的上海城市雕塑艺术中心)。展览名为“土地”,这是这位1994年英国艺术特纳奖得主在中国的首次展览。

2014年1月,香港摩根大通的前外汇销售员、33岁的李俊杰从中环干诺道中8号的遮打大厦跳楼身亡。警方在他身上发现了大量信用卡和欠条。自杀原因疑为被裁员后无法负担较早买入的豪宅月供。2014年5月,摩根大通撤销了对安东尼·葛姆雷的装置计划《视界香港》(Event Horizon)的赞助,原因是担心楼顶真人大小的雕塑会引发民众的联想。

好事多磨。2015年11月,安东尼·葛姆雷的《视界香港》终于顺利开展。31座以安东尼·葛姆雷本人为模型、一比一等比例铁制或玻璃纤维制的雕塑出现在香港中西区:其中4座在地面,另外27座藏匿于维多利亚港与太平山间密集矗立的高楼上。其中最显眼的一座,位于香港大会堂公共图书馆天台东南角的边缘处——离开干诺道中的文华东方酒店及遮打大厦不足50米。从和平纪念碑或皇后像广场的地面仰望,真的会有“有人要跳楼”的联想。当地新闻称,还真有不少香港市民打去报警电话。

当代艺术与观众之间的关系因误会而建立了起来。无论这是否安东尼·葛姆雷的初衷,但他的这些雕像的确令人以另一种方式审视原本已习以为常的环境。从地面仰望,真人大小的雕塑如此渺小,在摩天大楼的背景下简直如蚁。雕塑又如同一个个书签,让人思考它为何出现在那里,那里又究竟是哪里。安东尼·葛姆雷选择了众多香港历史建筑来放置雕像:香港大会堂、皇后像广场、香港邮政总局、皇后大道中、香港公园、荷里活道……每个地点都带着时间的勾连。于是,雕像之静与身边人群之动的反差便不仅止于空间层面的对比,也有静的历史与动的当下之对应。白立方画廊提供的导览手册上有一张标示着所有雕像位置的地图,这不啻一条崭新的香港游线路,一种新鲜的城市漫游法。

“我想透过这些艺术装置提醒人们去思考人与世界的关系。”安东尼·葛姆雷在导览手册中写道,“观众在寻找和发现的过程中(亦或许只有寻找却没有发现),以反思我们自身于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状态。” 一如中文展览名“视界香港”中的文字游戏:对每一个个体而言,他的“视界”决定了其“世界”之大小;而“视界”也决定了人在“世界”中的位置。

我围绕着皇后像广场的那座雕塑漫步并观察了许久。有人脚步匆忙,快步穿过广场,雕塑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存在(或已了然于心,因此见怪不怪),广场于他们只是一条穿越的捷径;但也有快步经过的人放慢脚步,甚至停下来,他们拿出手机,试图拍下雕像。而在那个瞬间,观众同时被一座雕像所凝固,他们自己变成了一秒雕像。皇后像广场那座雕塑的有趣之处还在于:他与另一座雕像几乎面对面注视着——而那座雕像并不是皇后像(至于皇后像广场上为什么根本没有皇后像,则可以作为了解城市历史的另一个入口),而是十九世纪末的英国银行家昃臣,曾任香港上海汇丰银行大班。这两个英国人对视着,一个是艺术家,一个是银行家;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赤身裸体;而皇后却不知所踪。真是一个绝妙的寓言。

我循着手中的地图游走于中西区,仿佛在进行一场寻宝游戏。皇后大道中的那座雕像位于人流最为密集的街道口,引来的回头率也最高。我拍了一段小视频上传到网上,结果竟有人以为那是真人雕塑。而香港大会堂门口的那一座最为寂寥,他面向维多利亚港,眼前是巨大的摩天轮在缓缓转动。安东尼·葛姆雷整个作品的妙处或许就在于此:那些雕塑表面上并无不同,但却因环境的差异唤起迥然不同的感受;而恰恰在环境与雕塑的巧妙结合中,雕塑已不仅仅是雕塑,而成了装置艺术——因为环境是装置艺术最原初、最根本的特质——1949年,意大利艺术家Lucio Fontana在Galleria del Naviglio所做的第一个装置作品名就叫《Ambiente Spaziale》(空间环境)。

安东尼·葛姆雷对《视界香港》有一个更形象的说法——他说那些雕像就像针灸。的确,就算六英尺二英寸(约1米88)在亚洲人看来已算高大,但之于更广阔、巨大的城市而言,仍然是渺小纤细的。渺小纤细,但却并非不重要。如同针灸,它们要唤醒都市人去重新发现、重新思考人与城市、历史乃至世界的关系。

《视界香港》

2015年11月19日-2016年5月18日

香港中西区

http://www.eventhorizon.hk/


    关注 意思意思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

安东尼·葛姆雷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