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观察中国应避免走日本老路

这十年间的变化估计十年前谁都不会预测到，2005年中国人均GDP不到1800美元，十年后的2015年中国人均...

15年前，我被曼哈顿的四季酒店(Four Seasons Hotel)迷住了。建筑风格是一个原因：酒店大堂高耸的天花板和富丽堂皇的柱子，就像埃及金字塔或中世纪大教堂寓意着远大的目标。

但是，这家酒店让我着迷的主要原因是，我当时正在写一本关于战后日本经济崛起和衰落的书——《新泡沫经济：日本银行的崩溃与曙光》(Saving the Sun)。书中以一家日本顶尖银行——长期信贷银行（Long Term Credit Bank，后更名为新生银行(Shinsei)）——的故事作为叙事主线。

这个长篇故事中有一章很有意思，讲述了在上世纪80年代长期信贷银行向一家神秘的日本公司EIE提供大笔贷款，用于在第57街建造四季酒店。换句话说，那些宏伟的柱子正是日本在泡沫经济时代的抱负——渴望在国际舞台上一展雄姿——的强有力而昂贵的象征。

结果却不可避免地惨淡收场：1990年，日本泡沫破灭，金融危机爆发。57街的四季酒店成了灾难性的亏损之源，导致EIE集团在60亿美元债务的重压下破产、长期信贷银行崩溃（后来被美国私募投资者收购）。

诚然，这家酒店能作为纽约奢靡生活的象征屹立至今，只因美国企业家泰伊•华纳(Ty Warner)——靠发明豆豆娃(Beanie Baby)玩偶而发家致富——随后以低价收购了该酒店。如今在宽敞的酒店大堂出售的是华纳的豆豆娃，而非日本的Hello Kitty。

一些读者可能感到奇怪，这段关于曼哈顿历史的小插曲有什么意义？蜂拥而来的游客或权贵精英们没多少人会知晓这段故事。但是，EIE的故事放在眼下有其实际意义。本月，中国安邦保险(Anbang)试图以令人瞠目的140亿美元高价收购喜达屋(Starwood Hotels)，让华尔街情绪激昂。结果，这笔交易落空了。但是，安邦已经斥资约20亿美元收购了华尔道夫酒店(Waldorf Astoria hotel)，并以65亿美元从黑石(Blackstone)手中收购了多家酒店。

安邦并非个例：今年以来，中国企业已斥资约1000亿美元进行海外收购，几乎与2015年创纪录的海外收购总额持平。同时，正在热心安排这些交易、渴望佣金的美国并购银行家表示，2016年全年中国海外并购额将是1000亿美元的两倍，甚至三倍、四倍。

这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且不提安邦（创办仅12年）等中国企业看起来就像30年前的EIE一样不透明，公司治理结构复杂得令人担忧。同样令人震惊的是，这些企业使用资金的方式如此不受约束。

这反映出，中国眼下正在应对40年前同样困扰过日本的问题。近几十年来，通过将金融体系置于政府严格管控之下，以牺牲消费者利益的方式引导国内储蓄资金流入工业领域，中国发展起了强大的工业和出口行业。这使中国得以在20世纪末迅猛“发展”（即增长）——正如日本在二战后借助严格管控重振经济一样。但是眼下中国就像日本一样，已经成了自身成功的受害者：经济迅速成熟，金融体系的发展却跟不上。债务和资金在中国四处打转，很难找到有效的投资方式——因此正在流往海外。

这是否意味着中国注定要重演日本故事的下一篇章——发生一场让自己颜面尽失的金融危机？毫无意外，中国官员说不会。同时，有迹象表明，他们已经从日本的过去中吸取了某些教训。例如，听说安邦未完成喜达屋交易的原因是监管机构的干预。

但是，傲慢往往会催生灾难，特别是在与大量廉价债务相伴的情况下。（有一点很容易被人们忽视，安邦等中国企业近年以惊人的速度提高了其杠杆水平。）如果非要打赌的话，我会押注迟早会有一些中国企业破产，连同借钱给它们的银行一起；同时，那些炫耀性资产——比如酒店——也将不可避免地再次被转卖。

所以，当下次再有像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或者其他什么人——之类的政客抱怨中国对美国构成的“威胁”时，人们应该想想EIE、长期信贷银行和四季酒店的那段故事。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中国近年在抢购资产方面的“成功”最终给自身造成的损害可能比对西方的损害更甚。

或许应该有人请特朗普（或者桑德斯，或者科鲁兹）去四季酒店吃顿午餐——送他一个豆豆娃作纪念品。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吉莲•邰蒂）

来源：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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