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活着》:五 自杀未遂心遗憾

 

------五 自杀未遂心遗憾------



张跃一走进办公大楼,就看到白色的公告板上整齐地张贴着两排公文纸张。现代的科技也真是发达,为了那公告白板长期保持清洁也能让公文轮流坐殿,磁铁被做成按钮的形式用于把纸张固定在白板上了。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会在意那里的会议通知,可是这些天,这么重大的人事变动都牵扯着每个人的神经,几乎每个进入办公大楼的人都会到那里观望,兴奋的不动声色,悲哀的默默无言,静悄悄的竟然跟瞻仰遗容似的。那鲜红的公章意味着这最后的决定终于公布了,一切都不再是谣传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从前还残留的那种自欺欺人的质疑都被这几张白纸上的红圈圈所圈住。

他看到了,自己的的确确是被免去现在的职务,被调到新的部门去了。在别人的免职后面都有新的职务的任命,惟独他没有!

张跃真不知道是怎样走进办公室的,头脑里除了模糊地似乎有几个人和自己打过招呼外,一片空白!他颓然地倒进沙发椅子里,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瞬间过后,在眼珠和外界光亮的中间是红色的肉帘,他愿这眼帘永远地挂在那里,永远不再被拉开!

但是,此时,桌上的电话铃声骤起,那血色的肉帘自动地拉开了,他又命令它们闭上。但是,那电话铃声却顽固地响着,一会儿,他的手机也大唱起来。

“谁啊?”张跃变调的语气问。

“张跃,你快来——”电话里是赵处长的老婆游惠急促的声音,“你快来,老赵吃了很多安眠药……”

“什么?”张跃听到这个消息一身的冷汗,“我马上就去!”

到了赵处长的家,只见赵处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白色的床单旁边有一摊鲜红的血液,那血液还没有凝固,看起来是从口里喷出来的,时间还没多久,在这摊血的旁边是一个破旧的医药箱和半瓶散落的安眠药。那个衣着时髦的游惠发呆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赵处长,年迈的老父亲守在床边,老泪纵横。

“还不赶快打120!”张跃焦急地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咸涩,他用力吞咽下去,然后摸出手机拨了120急救车。

张跃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的急诊室。医生护士像跑马灯一样围着赵处长的床转动着,眼看着一个坚硬的东西从他的口里通过食道强行进入身体,他闭着眼睛本能地痛苦地抽搐着,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赵处长身体里的安眠药终于被折腾出来了,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赵处长懵懵懂懂地问。

“在医院里,” 张跃疲惫地说,一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一只手,那只冰冷的手,“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是在睡觉吗?我太累了,太累了,我想休息,永远地休息,永远不要醒来,”他问,“可刚才好像在和什么怪物争斗……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呆呆的游惠终于恢复点正常的思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充满幽怨地说,“刚才医生在抢救你,给你清洗肠胃,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呢!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平时你总是说‘我想自杀’,我还以为你随便说说,释放释放胸中的压力,可你为什么要真这样做啊?”

这句话提醒了赵处长,他还弥留在人世间,心底的痛刹那间涌向心头,他无言以对,闭上了眼睛,哀伤地说:“为什么把我送到医院来,就让我死好了,一切就都解脱了,解脱了……唉!”

此时,一些人从病房外进来,张跃当然认识这些人,他们是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他悄悄地离开床边,把位置腾空给他们。就在病房门口,游惠刚好打开水回来。

“消息这么快?”张跃指指房间里的一堆人,“他们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他们的,”游惠蛮有道理似的说,“我家的老公都这样了,他们也该关心关心了!”

“你呀!”张跃低声怨道,“你以后让老赵还怎么做人啊?唉——”

张跃只觉得喉咙里又一股咸涩,在门缝里人缝中望了赵处长一眼,便转身离开病房。游惠望着张跃的背影,懵懵懂懂的,回味张跃脸上的表情,就像小学生面对考卷上的红叉叉,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张跃从医院里走出来,就站在门前那不锈钢架构的玻璃的雨遮棚下。此时的他哪里也不想去,既不想回单位,也不想回家,更无兴趣逛街,那是女人的专利,他当然不屑一顾。

“就让我死好了,一切就都解脱了,解脱了……”

“就让我死好了,一切就都解脱了,解脱了……”

赵处长那绝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脑际回响着,又似乎穿越脑际向天空弥漫着,张跃不由得仰起头来。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近处的房屋、汽车和行人都被这雨淋得透亮,竟是那般清晰,可远处的一切却在雨雾中迷迷蒙蒙,让他看不真切。看着看着,他就慨叹,这远处和近处居然概括了他的人生,真希望有个世外桃源或者与世隔绝的地方。目光在茫茫雨空中搜寻,忽然,那飞檐的老式房屋倒给了他暗示:和尚庙,那四大皆空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好!

于是,他叫了辆的士,的士司机听到顾客说要去鼓山的寺院,又不和他砍价钱,真是乐得口里含金般,巴不得今天再多几个这样的主儿,倒可以像中了彩票一样,暴富一把过过瘾。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上爬行,路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也遮挡了不少的飞雨。

这盘山公路自然是一边山涧一边靠山了。的士司机可无心欣赏雨中的山林风景,他最欣赏的是张跃手里的票子。车子很快就到了山顶寺院,几公里的路程竟然没有车相会。张跃满足了司机的发财梦,就下了车。

一股山林的清香伴着雨雾微风轻柔地扑面而来,尽管含着些许的凉意,却沁人心脾。张跃浑身一阵颤抖,释放出来的能量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精神。也许是雨天又不是节假日,没有几个游人,眼前就是寺院的大门,那朱红色的门柱是那般庄严、肃穆,真是安静极了。

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张跃感慨,忽然想起一句什么古诗说:天下名山僧占尽。这话的确不假,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修身养性的地方啊,这许多年来到过这里也不计其数,可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如此爽心悦目。

踏过那非同一般的门槛,沿着小径向里面走,却见一把大扫把在地面上摆来摆去,秋风扫下来的落叶就被这把大扫把强行团结在一起。顺着扫把向上看,是一个年轻的穿着灰色和尚服的和尚。此时,在心灵的深处,张跃也有归隐山林的潜意识,他自然仔细观察了这个也许不久的将来即成为同事的和尚,不知道其法号为何,自己就给他定了个名——扫地和尚,又觉得太直观,遂改为“清洁和尚”。进入寺院,在一个方形的天井中,两旁各有一个藏经楼。

张跃又跨过那非同一般高的门槛,进入这藏经楼,上了带有脚底自弹音乐的木板楼梯,在二层看到有个和尚坐在那里,目光低垂,就好像来人是一个魂魄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躯体,张跃给了这个坐着的和尚一个名字——管经书和尚,也觉得太直观,遂改为“识书和尚”。

出了藏经楼,走过一个小石板桥,到正殿上。在雨中仍然不灭的香炉旁边,在大殿门内两侧,各有一排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烧香,像超级市场的货架,人们挑拣各种烧香,然后在旁边的“随喜功德”箱里投放钞票,既没有超市里的POS机也没有售货员——在佛门圣地,善男信女巴不得多捐些钞票给佛,哪里敢懈怠少给银子?在所有的生意场中都有讨价还价的公平竞争,惟独这和尚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生意!正寻思之际,忽然看见那位低首垂目的和尚已站起身来,到旁侧抱来更多的烧香放到桌面上补足空缺……张跃嘴角微微挂着笑意,他把这个和尚定名为——随喜香火和尚,更觉得太直观,遂改为“无价超市管理者和尚”。

烧香拜佛后,张跃向大殿后方走去,走过曲径长廊,飞马观石壁上善男信女的捐赠,在一个小小门内,他看到了几个正在烧火煮饭的和尚,他就给他们定名为——烧煮和尚。和尚成天食素,植物蛋白的品质大都不如动物蛋白,自然没什么油水,怎么能被烧煮呢?这就更不妥当了,遂改为“大厨和尚”。

看来看去总觉得缺少什么,正在此时,钟声响了,和尚们都集中到大殿去了,张跃也随着众和尚来到大殿,这时他才看到原来这里有那么多的和尚!再看那台座上一个老和尚就座了。

张跃寻思,想必这就是禅师了,也许是住持吧。自己从前虽然对佛教不甚了解,但总知道住持是庙中最大的官,这么多的和尚也就都是他的手下。再看那扫地的、管经书的、烧火煮饭的,想想自己为凡夫俗子的时候,混了十几年才混个副处长,他们这些和尚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够攀上这住持宝座啊?

天哪!他自己恍然大悟,仿佛悟出了世间并不为众人所知的大道理:这里也有人管人的管理,这里也有等级划分,而且职位划分得清楚着呢!

回到家里的时候,在山顶那种赏心悦目的心情被心中的另一种感悟所吞噬,他面带阴郁。

“你今天都到哪里去了?”丛兢躺在床上问,“我给你打电话都不在服务区……”

张跃没有说话,脱了衣服,在丛兢的身边躺下。

“哦——”丛兢又道,“我没有盘查的意思,总觉得你现在情绪不太好,所以才问问的……



“唉——去了医院,又去了鼓山。”张跃无力地回答。

“咦?”丛兢身子稍微挺起来,“你到医院干什么去了?”

“你还不知道?”张跃反问道,“赵处长自杀,吃了大量安眠药……”

“什么?”丛兢大惊,身子挺直了,“现在他人怎么样了?”

“没事了,”张跃说,“已经抢救过来了……”

“怪不得路过他家的时候会那么安静呢,”丛兢说,又感慨道,“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啊,”张跃声音充满惆怅与伤感,“我还没勇气自杀,不过我想出家,就去了鼓山寺,可是,我又回来了……”

“天哪,”丛兢声音显得吃惊,“你可千万别吓唬我,千万别有这种思想啊……噢,你去了鼓山寺?”

张跃点点头,顺手拿出一根香烟,丛兢伸出手来本欲阻止他,可手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

“你还想出家啊?”丛兢故意笑笑,面容掩饰不尽她欲缓和张跃的心态,她又笑着问道,“你怎么又不想出家回来了呢?是不愿意让我守活寡才回来的吗?”

张跃也不由得笑了一下,可那笑很快就被阴郁所替代。

“唉——”张跃心底无限感慨,“那和尚庙也是个等级社会,也有什么职位划分的,什么住持啦,烧香的做饭的管经书的……等级划分得清楚着呢!那猴年马月过了几个我也熬不到住持啊!”

“你呀,”丛兢听了,却真的笑了起来,“那佛门圣地,本是四大皆空,哪有什么等级之分?可在你的眼里什么都有等级的,你是带着有色眼镜看着和尚们……嗯,你修炼得还不够啊,要修炼得看不出住持和扫地和尚有什么不同,那才叫功夫,还没到那境界,还是俗人也…

…”

“总拿我开涮,”张跃怨道,“你心情可真好啊!”

“瞧你这个人!人家在哄你开心还不懂啊……不过,我是诚心诚意地奉劝你——别把官位看得太重,好吗?”丛兢望着张跃那张阴沉的脸说,“其实,我们生活中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那么顺利,每一个想法都能实现的啊!你问我吗?——我没什么喜事,我找投资,谈了十家,十家都以失败告终,屡败屡战,我可不会像你们那样,忧郁啊,自杀啊……噢,对了,今天我带咱妈去医院了,明天去医院拿报告单,你去拿吧?”

“哦……”对母亲的歉疚混杂着对妻子的感激,张跃侧身瞄了一眼丛兢,忽然说道,“明天一早,我还得出差,可是,今天已经宣布我即将离任了,真不想去……”

“这有什么?”丛兢鼓励他说,“不是已经定好的公差吗?当然要去啦。”

“为什么一定要去?”张跃把身子懒懒地落到被子里,“可我不想去,更不愿意去……”

“你想想啊,”丛兢平静地说,“你不是总是很在意别人的想法吗?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应该表现出你男子汉大丈夫样子,能屈能伸,我说的不只是‘表现’,而是真的应该做到这样,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而不是应付别人的眼光的……”

张跃无言,搂过丛兢假寐。

“你明天去出差好了,”丛兢劝慰他道,“明天我去医院,温柔会帮我去拿妈的报告单的。不过,明天晚上儿子班级要开家长会,你出差,我只好去了。”

夜色中,闭着眼睛的张跃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一个女人的面孔在眼前摇来晃去……

“我爱你!”一个青年女子温柔甜美的声音,“我想嫁给你……”

“可是,”张跃坚决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结婚了,我们才新婚半年……”

“可是,”那女子上前拉住张跃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可我们也已经……”

“别胡说!”张跃反驳道,“别威胁我,我不会的!”

“你——”那女子委屈的泪水流出眼眶,嘤嘤的哭泣声压抑着传来。

第二天早上,张跃从浑浑噩噩的睡梦中醒来,一抹朝阳的霞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洒在正伫立在窗边的女人身上,那灿烂的色彩更加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材还有那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

丛兢转过身来微笑着对他说:“你看,这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开始了,忘却昨日的烦恼吧,多么美丽的朝阳啊,新的一天孕育着新的希望……”

“唉——” 张跃叹了口气说,“我宁愿永远活在黑夜里,时间最好停滞,白天不要来临…

…”

说着他把被子拉起蒙上了头,进入了自我营造的黑暗里,在这黑暗里释放自己疲惫的身体与沉重的灵魂。可是,没多久,被子就被拉开,他又重新被带到明亮的晨光中。丛兢望着张跃,目光好似一个母亲在关照孩子。

“起来吧,”丛兢轻声地说,“去出差吧,不要有太多的思想压力,把自己当成一个平常的人、普通的人,这个世界就宽阔多了。”

“唉……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处处在和我作对,”张跃身子软软地靠向床头,“哪里谈得上宽阔?”

“你心事太重!”丛兢说,“放轻松点,好吗?”

张跃陡然一惊,昨夜梦中的情景让他不敢再听“心事”二字,他爬起床,迅速穿了衣服。他急匆匆下楼时路过赵处长的家,略一驻足,听听门里静悄悄的,想必他还在医院里,看看手腕上的表,得马上赶往机场,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于是,他继续匆匆下楼。

让张跃没有料想到的是,同上飞机同赴雪域考察的还有孙铎——他的替代者,以及他的助理——小郑。

汽车在雪地上向雪山上爬行着,车窗外白雪皑皑,一边是白色的千尺峰岳,一边是银色的万丈峡谷,山河如此壮美,引得车内人慨叹不已,而张跃就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边的位置上。

以往郑助理通常都坐在他的身边,而今天,他身边的位置却空着。虽然在有限的车内空间里,他一个人享受两个人的空间本就与众不同了,他却又发现在他前两排的位置上郑助理和孙铎坐在一起,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甚是亲密!话语声音不大,在周围的人听来若有若无,也许如此才引来无数耳朵都竖立起来生怕漏掉他们密谈的每个字。

“听说厅长非常赏识您啊……”郑助理毫不掩饰巴结的心境,那语调就像平时对他张跃毕恭毕敬一样,而今天,他却觉得听起来让人皮肤上立刻拱出数亿小疙瘩,“您老兄可真是魅力无穷啊,真羡慕您啊……”

“呵呵……”孙铎毫不掩饰心里的得意,“我只是很幸运,哪有什么魅力啊?你真过奖了…

…”

这边称兄道弟,那边自贬实褒,一唱一和,车内人心知肚明,此时,又有人给孙铎递上香烟,还有人给他打开饮料送到他的嘴边,还有人……

多么的明显,孙铎——这个替代者,众星捧月般,他成了这个车的中心,成了这个车的主宰,那些曾经是自己属下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寻言与其靠近,有趣的是大家似乎彼此默契地排队接近,否则一哄而上就如商场中抢购廉价的商品般热闹了——真是人间百态啊。

而所有这些人的行为,被称之为崇敬也好巴结也罢,在被宣布之前都是他张跃的专利啊,现在都被那个替代者所享用!

看到这一切,张跃内心酸楚,一种莫名的痛从脚底升到天庭穴,再向周身扩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似乎更理解他们,也许迫于生存与竞争的压力,自然应当维护好与即将上任的上司的关系啊!就像排队,当发现队伍站错了的时候,要及时调整自己站的位置。可是,婚姻也好,事业也罢,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谁人知道旧人哭啊,就在此刻,张跃似已深刻领会并看透这人生的哲理了。也正如在台上的时候看到下面的人是笑脸,在台下向上看到的是屁股一样,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体会到了人间百态的行径,心底一阵恶心。

窗外的风景真美!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稀疏的雪花,远处的山峰,近处的道路,都在雪雾中现出迷蒙与神秘。斜坡上,那山谷的积雪被风裁剪成不规则的立体几何形状,向万丈深渊中的谷底漫射。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张跃的潜意识一直都在盼望着雪崩,可是这一路上,除了车轮轧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外,却没有山崩地裂的壮美。

不,绝不与这些污浊之物同葬此处,真是玷污了这里纯净的一切,要以这种壮美的方式离去本是自然界的恩赐!试想想埋在这天然的棺材中,保持完好的体型,沉睡千万年后,科技发达到能够把人复苏的时代里,有人再把自己苏醒,那岂不是逃离现在的一切,成了那个时代的新闻与珍品呢……

车子突然停住了,任凭车轮如何在雪地上原地空转,车子就是不动。司机请车上的人们都下车,去推车。张跃也离开了温暖的车厢,一阵肃杀的寒风迎面刺骨,可他却感到异常愉悦,冻的感觉真好!他就站在山谷的边沿,望着一泻而下的白色山坡,远处雪地深处似乎泛着蓝色的幽光,仿佛无数的幽灵在向他招手。他们用力把车子推出了雪坑,一一排队上车,恰在此时,他脚下不远处的雪地裂开了缝,接着耳边响起扑簌簌的声音,一股雪浪从地面翻卷升腾起来,哦,雪崩!这就是他盼望着的雪崩,大自然赐予他的,他独自一人的,不包含那些污浊之物的归宿,在他正在欣喜的同时身体却在下沉……

他已经置身雪雾中,脸上脖子上侵入无数的雪花结成微小的冰凌,沾在脸上瞬间化成了冰,接着又沾上了一层冰凌,无数的冰凌吸入心肺,阻遏生命之源,身体在急剧下沉中疼痛难忍,瞬间毫无知觉了,在一片白蒙蒙的雪雾中,他仿佛走进神圣而又纯洁的天堂……

当他向天堂之路飞奔时,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猛然拽住,让他无力腾空驾越银白色的雪云向前奔去,他根本无法和这种力量抗衡,霰雪纷纷离他渐渐远去……仿佛尘埃渐渐落定,一切都归于原有的平静,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在苍蓝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面孔。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锐利的鸣笛,打破了这里原有的宁静。

“救护车到了!”有人在喊叫,他这才明白周围有许多人,很嘈杂。

“张处长他怎么了?……”

“不会想不开吧?……”

“张处长不会也像赵处长一样,也想……自杀吧?”

…………

“你真命好啊,”一个男人的声音,熟悉得如同一幅书法刻在大脑深处的某个地方,“若不是我奔过来拉住你的手,你可就葬身在这万丈深渊里了……”

是孙铎,这声音仿佛一根经过灼烧的银针,直插入生命之穴,惊得张跃立刻清醒了,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啊,可别再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了,我们这次外出大家平安而来也要平安回去的,” 孙铎说,“人生最大的喜悦莫过于生命的失而复得啊,你该请客庆祝一下啊!”

这声音多么刺耳!好像他在教育小孩子!还没有上任就开始讲官话了!张跃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那张令他憎恶的面孔。

“医生,”孙铎对救护车的医生说,“我们这么不小心,我一定跟我的队伍强调多多注意安全啊……请你们多帮忙照顾好他,好吗?”

哦,张跃豁然明白,孙铎的话分明是向大家宣布他张跃倒霉,碰巧赶上了雪崩,雪崩时只有他张跃在的地方发生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却没有!他们是幸运者,而张跃是不幸中的更幸运者!

“为什么救我?”张跃低沉的声音反应出他的意识很清醒。

“呵呵……”孙铎嘴角咧了咧,说道,“人之初,性本善,出于生命的本能,我去拉你一把,说实话现在有些后悔了,若你死了,我就可以得到我梦寐以求的爱情了,你说是不?”

对这苍白的大实话,张跃无言以对,重新闭上了眼睛,心底的那种积蓄已久的憎恶似乎都如浓云密雾般渐渐散开稀薄淡如薄纱了。

“郑助理,”又听到孙铎说,“要不,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一下?”

沉默。

“没关系,”医生说,“你们都忙去吧,照顾他是我们的职责……”

张跃依旧紧闭双目,可是大脑里却出现了以往那曾经令他感动很久的一幕。

“处长,您身体不舒服,我送您上楼吧?”郑助理像照顾亲爹一样热情的语调,“我最关心处长的身体啊,没有处长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啊……”

“没关系,”张跃得意地笑笑说,“就一点小感冒,不至于上不去楼吧?”

“还是我扶着您吧……”郑助理还是那么热情,让张跃原本只病了三分,在他的搀扶下,从一个小感冒仿佛成了一个中风的病人。张跃看着郑助理如此关切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像部队首长爱抚地拍着小战士般拍了拍郑助理的肩膀,“你真是我的哥们儿弟兄啊……”

…………

此刻,张跃虽然闭着双眼,但耳朵听到那雪地上的杂乱的脚步声在渐渐远去……头脑中时而出现孙铎和郑助理两个面孔,它们似乎都长着两对翅膀在上下翻飞,不过一个是苍蝇,一个是蜜蜂,内视自己的心灵深处,他终于看清楚了,原来孙铎是那个大头的蜜蜂,从前却把他当成苍蝇了。他不愿再去瞧了,那头苍蝇是谁已经无需深入考证了。

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93972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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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用心活着》

作者:蓝昊,吴旋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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