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接近原版《深夜食堂》的故事,竟然出自他之手,黄磊没拍可惜了……

 

人啊,哪有喜欢漂泊的,不过是没有彼岸罢了。...



老马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白酒,跟我说:人啊,哪有喜欢漂泊的,不过是没有彼岸罢了。



五年前来到深圳,我惊讶地看着路边不同于家乡春生秋死的树木。印象里只存在于沙滩里的椰子树,就那么粗暴生长在永不停歇的车流之中,就好像我站在陌生匆忙的人群里,突兀而有力。

我是深漂。

面试六十三次,进过四家公司,短的三个月,长的近两年,加班熬夜拼过命,傻逼老板吵过架,攒了几个伙伴,也遇见了小人。女朋友交了一个,分了,至今单身。

有时候我会想,其实大家的工作、生活、感情不都一样悲喜交加吗?为什么偏偏要给我打上奇怪的深漂标签?



老马也是深漂,但他漂得比我高级。他是茶餐厅老板,我是常客,几乎天天吃。有一次老马跟我掏心说话时,我才知道他是四川人,难怪他的菠萝鸡饭有股花椒味儿。老马说,这是他的独门配方,深川混血,在浮华中沉淀着麻木,在麻木中找寻感动。

“这种独特的味道,也支撑了我二十年。”

我说老马你真能吹,敢不敢把那瓶酒也吹了?

老马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是二十年陈。

老马的那瓶酒,摆在酒柜最显眼的位置,上面落满灰尘。老马说,那可是镇店之宝,就算换了装潢,酒的位置也是原位摆着,有风水在里面。

我们几个常客总是趁老马喝醉而安逸时,引诱他把那瓶酒也开了,但老马每次在手就要触碰到瓶身,就会突然醒过来,骂骂咧咧地说:镇店之宝怎么能喝?你们这些龟儿子是想要老子的餐厅倒闭吗?

老马的茶餐厅,是个奇怪的地方,奇怪到我们都能在那里找到家。

茶餐厅在二十年前,还是一家四川火锅店。老马是个川菜厨子,来到深圳后,一腔梦想热血,又麻又辣,决心让深圳人都吃到正宗的四川火锅。

然而时代与个人意志无关,不像这两年川菜满世界,当年老马的四川火锅单打独斗,很快就在深圳变得冰冷,一层牛油凝固在锅里,毫无生气。

“我可是超越了时代的人,这种人,其实很悲哀。”老马说。

为了生存下去,老马厨神附体,跨了菜系把火锅店改成了广式茶餐厅,结果生意日益见好,虽然没有发大财,但也让老马在深圳漂泊二十年。只不过,老马依然对川菜心存敬畏,菠萝鸡饭里的花椒,是老马的不妥协。



也正因为这种独特的味道,喜欢老马茶餐厅的人,都是像我这样找不到家的人。近二十年里,老马也不记得自己的餐厅里,来过多少深漂。中国人在吃饭的时候,最能打开心扉,特别是喝了酒以后。老马的茶餐厅里,酒比酒吧里还多。每个食客三两杯下肚,就会说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工作不愉快,上个月升职, 明天离开深圳,过两年把爸妈接过来,女朋友怀孕了,就好像菠萝鸡饭里的花椒,在平淡里,有特别。

每个食客也有自己的口音,四川话,河南话,山东话,浙江话,数不清,也有广东话,但仔细一听,广东话里还带着山西煤味儿。

老马自己的广东话里,夹杂着椒盐普通话,特别有喜感。我是不会说广东话的,我来吃饭时,便会让老马教,一定要那种川粤交错的口感。每次老马都很认真地说着,我也听得很乐。老马说,我们哥俩挺投缘,你能让我想起四川。

我吃着菠萝鸡饭问,你有回家过吗?

老马说,家里没人,房子也早卖了,不然哪有钱来深圳开餐厅啊?

我说,哦,老马,下个月,我准备回家了。

老马问,怎么了?在深圳不开心吗?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容易放弃。

我笑笑说,不是,是爹妈老了。

老马深深叹了口气,但很快又笑了起来。他转身走向柜台,把手伸向镇店之宝,取下后,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露出里面更旧的酒瓶子,包装破败。

老马把盖子拧开,白酒的味道窜满屋子。

“不会放太久了,喝了要拉肚子吧?老马你别害我。”我说。虽然有点儿馋,但一想老马珍藏了许久,忽然有些不舍得喝。

“不存在。上千年的,我也敢喝。”老马说着,给我倒了一杯,酒比杯口还高,满心满意。

酒入杯中,早已失去清洌,只见琥珀。

“这酒是个老东西了,还是我当年从四川带来的。我买不起,是我那个时候耍的朋友送的。她知道我爱喝酒,说如果想家了想她了,就喝一口,喝完了,让我回去娶她。”

“看来,你并不想娶她。过了二十年才喝。”

“不是老子吹,这个酒我一顿就能喝完。但是喝完了就回去,那我为啥子来深圳?还不是趁年轻拼一下,赚了钱再娶她。”

“那你现在应该攒够钱了。”

“十八年前啊,她就嫁了。想想看,她娃娃都有十几岁了吧?”老马说,眼睛里看不见遗憾,然后他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净,“唉?白酒还是得配川菜好吃啊。”

我学着他的样子,却被辣了喉咙,酒精的辣和我嘴里的花椒粒缠在一起,我吃出了火锅味儿。

“人啊,哪有喜欢漂泊的,不过是没有彼岸罢了。”老马再给我倒了杯酒。

“哎,看不出来,老马你这么文艺,根本不像个厨子,哈哈。”

“笑锤子。这话是昨天我听来的,那个人昨天也说要走,呆不下去。其实这话根本没道理啊。有酒就有嘴,有水就有岸,漂不动的人,才总是吵着没有岸。”

“那你在深圳,找到你的岸了吗?”

老马把酒端起来,跟我碰了一杯。

“你就是我的岸。”他说。

我差点没把酒喷他脸上。

“不能吧,老马你是这样的嗜好!”

“扑街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我是说,每个来我这里吃饭的人,你们喜欢吃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岸。当付出有意义,岸就来了。”

厨子耍文艺,根本扛不住。

“老马,我觉得你该把火锅店再开回来,虽然我没吃过,但你做的川菜一定不错。”

“你们年轻人真会玩。我是折腾不动了,改来改去的。要不你也别回家,你来开,我把手艺都传给你?”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能,我习惯了开茶餐厅吧。”

老马再给我俩倒了酒,就把瓶子盖好收回去,还是摆在酒柜最显眼的位置,那神情庄重而忧伤,就像等待落灰。

“镇店之宝不能离开太久,不然风水有问题。而且,不能再喝了,喝完,我就得回去娶那婆娘。”

老马喝高了。

我也有点喝高,脑子里一阵麻,有点数不清深圳有多少个我,数不清漂泊,数不清茶餐厅,数不清火锅店,数不清镇店之宝,数不清故事,还有数不清的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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